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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達書庫 > 現代文學 > 保衛延安 | 上頁 下頁
七四


  陳興允想:「多麼緊張啊!戰士們夠累了!可是只要一聲命令,這些忠心赤膽的戰士,就會一躍而起,撲向敵人!」

  陳興允從彭副總司令想到戰士們,又從戰士們想到彭副總司令。他想起彭總說的:敵人可能分三路來,我們要打一次大仗;如果這一仗能打好,我們就能扭轉西北戰局,同全國各戰場一道進入反攻。

  他想到彭總接到九支隊的那封電報。那是黨中央、毛主席和周副主席的來電嗎?一定是的;勝利的全部思想,都在那電報中,怪不得,彭總心裡那麼穩,那麼有把握……他覺得渾身都是熱烘烘的力量,一夜沒合眼,可是一點也不瞌睡。

  遠處有狗咬聲、雞叫聲。陳興允想:「天快明咯!」

  他回頭向參謀和通信員喊:「跟上!」雙腿猛磕馬肚子,馬跑開了。

  更深夜靜,嗒嗒嗒的馬蹄聲,特別響亮,中聽。

  戰馬的鐵掌,磕碰著石頭,飛濺出火星!

  拂曉,陳興允回到縱隊司令部,準備向縱隊司令員報告彭總的指示和意圖。

  司令員說:「電話架起來了。彭總在電話中,已經仔細地給我講過了。」

  掛在牆上的地圖下,丟了一二十個紙煙頭。地圖旁邊的窗臺上,丟著三四個燒得不能再點的蠟燭頭。大約,司令員在地圖下消磨了一個通宵。

  司令員端著蠟燭,看了一看牆上的地圖,又一口一口地吸著煙,顯然心情很激動。

  陳興允猜想:「又有什麼重大的事情發生了?」

  司令員向外看,黑暗已經悄悄地從他身邊逝去,黎明爬上了窗子。他吹熄了蠟燭,說:「興允,中央機關、毛主席和周副主席,就在我們駐地以北二十裡的梁家岔。我原來想讓你派一個勇敢、機動的團級幹部帶一個營,去給中央機關和毛主席擔任警衛工作。現在不要了。馬上要打仗,抽不出人來,我把縱隊警衛連派去了,要他們去找任弼時同志接頭。我很擔心,因為毛主席知道我們派去了人,他就一定要把戰士們打發回來。毛主席決不讓我們把部隊從戰鬥中拉出來去擔任警衛工作。」

  陳興允一聽到中央機關、毛主席和周副主席就在自己跟前,就在最近這幾天,他屢次經過的梁家岔,心頭湧起一種不能抑制的歡騰情緒。他想起彭總接到的那封電報。他覺著,當彭總和他談話時,毛主席和周副主席就在他們身邊,現在毛主席和周副主席像是又在這縱隊司令部。

  陳興允說:「司令員,你把縱隊警衛連派去,那縱隊直屬隊用什麼掩護?我派一點部隊來好嗎?要嘛,我帶一些部隊去把警衛連換回來。哎,說呀,只要你點頭就行。」

  司令員大聲笑了,他說:「有什麼關係?難道敵人敢啃我們直屬隊?對咯,你想去看望咱們毛主席和周副主席?興允,這幾天有的是機會噢!」

  三

  十五日後半夜,鎮川堡北面十五裡——無定河南岸的下鹽灣村一帶,駐滿了敵整編三十六師(軍)的部隊。

  離下鹽灣不遠有個小村,村當中有一座院落。進了院子大門,迎面是齊整整的五孔石窯洞。這是當年地主的住宅,後來分給農民。如今,三十六師師長鐘松和師司令部的一些重要頭目住在這裡。

  正中一孔石窯洞裡,牆上掛滿了作戰地圖。有幾個參謀人員站在地圖邊,念著西北野戰軍的部隊番號,並在圖上查看位置。有時,他們低聲交談著,從那樂觀的聲調聽來,他們對這正在查對的情況是摸熟識透的。現在還要來查對一番,只不過是為了完成例行差事罷了。

  鐘松坐在行軍床上,帶著吃飽喝足以後的懶散勁,臉色是沉著而得意的。有幾個軍官坐在小凳子上,其中有一個不停地打飽嗝。地下扔了很多紙煙頭、破紙片和幾個「杜魯門」牌子的空煙盒。看來,他們剛開完一個什麼會議。

  鐘松站起來剔了剔牙縫的飯渣,說:「榆林的酒,味道還好,但是並不有名!」

  一個高個子軍官說:「是的,師長。聽說榆林的栽絨毯很出色,我們也沒來得及見識見識!」

  鐘松走到地圖下,漫不經心地瞅瞅那些個參謀人員,來回踱著。他左手伸在空中,指頭彈動,像敲什麼鼓點子。他像是滿意自己,滿意那作戰地圖和參謀人員,就連這石窯洞他也覺得住上很舒適。

  那個四十來歲的軍官,矮個子,滿臉起皺。他看見鐘松滿有興致地打量窯洞,就很識眼色地說:「師長,像窯洞這樣原始的住宅,也有它別致的地方,冬暖夏涼啊!」

  鐘松無意談這些題目。他說:「劉軍長的來電,你們看過了嗎?其中大有文章!哼,哼!……想起來不愉快!在延安開的一次會議中,劉軍長曾當眾譏我長於議論。其實,我是不能不議論的。我以往反對,現在也反對那彌漫在指揮部的恐懼敵人的情緒。」他自負而又有譏諷地說,「某些靠運氣爬上去的人,沒有四五個旅的兵力,就連三五公里也不敢移動;至於夜間,那就幾乎是帶上六七個旅也不敢行軍,不能作戰!……這也差不多成了恐懼共軍的流行病,真可恥。」他氣憤得臉腮抽動。

  鐘松旁邊坐的人,都尊敬而有趣地望著他。他們知道鐘松是朝劉戡、董釗那般兵團指揮官放箭,但是有的人唯唯諾諾,有的人只用熱烈的眼光表示欽佩鐘松的意見。

  那個低個子滿臉起皺的軍官,避開談胡宗南的指揮部和兵團指揮官劉戡等人的題目,從正面提起了話頭:「我們一個師越過沙漠地帶,增援榆林,使共軍措手不及而土崩瓦解。這簡直是剿共戰爭的創舉,範例!」

  另一個軍官附和:「鐘師長高超的指揮和鐵的決心,是這次進軍成功的關鍵。」

  鐘松說:「的確,增援榆林之捷,會給那些葬送胡先生事業的人一些教益。同時,這也給全國剿匪戰爭提供了新方法。同事們常說,共軍行動迅速,飄忽不定,難以捉摸。這種說法是有誇大成分在內的。其實,用兵貴乎神速,這是軍事常識。但是,我軍能做到這一點的人卻寥寥無幾。我們此次增援榆林,可謂神速,惟其神速,才使以行動神速著稱的共軍措手不及,狼狽周章。」他翻起眼望著窯頂,「聽說,蔣主席明天要飛到延安,和胡先生一起指揮此次的大戰;因為此次大戰中,我軍如能打擊或消滅共黨中央和他的軍隊,那全國戰局將會有多麼重大的變化呢?諸位,好好幹!我們大大地出人頭地之日來了。」

  那高個子軍官說:「蔣主席要來?太好了!師長,我們全靠你提攜……說來真叫人佩服:我師在鐘師長指揮下,屢次受到胡先生稱讚。此次我師增援榆林,使陝北戰局改觀之後,蔣主席還傳令嘉獎。如果我們三二日以內,能肅清陝北之共軍,那麼,鐘師長將成為怎樣偉大的人物呢!」

  鐘松說:「老頭子和胡先生對本人是非常器重的。不過,本人除了雄心勃勃的勁頭以外,別的方面談不到……」那個矮個子軍官,兩隻手搓著,來回走動,仿佛鐘松的話,使他大受感動。他說:「鐘師長功在党國,有目共睹,有目共睹!」他慎重而嚴肅地思索了一陣,又說:「本人不止一次說過,我師偉大的戰功,不在以往而在未來。這未來即近在咫尺。」他以很小的步法,迅速地走到地圖下,指著圖上葭縣一帶的地區說,「師長!按第一個情報,共黨中央在葭縣附近。共軍主力未能攻克榆林,缺乏糧食又極度疲勞,現在已將山炮及笨重武器埋藏山間,有渡河東竄的徵候……第二個情報:共軍未能攻克榆林,傷亡慘重,其所謂主力已渡過黃河,王震率其殘部三千人在米脂縣以北地區活動……師長——」鐘松沒有扭轉身子,手在身後向那地圖邊正在講話的軍官擺著,表示:這些他都熟知。

  高個子軍官說:「胡先生剛才來的電報中,就說得很清楚:

  兩個情報有其抵觸之處。但是,共軍未能攻克榆林,傷亡慘重所剩無幾,陷於被動地位,這是確實無疑的。假如敵人已開始渡河,我軍即可半渡而擊;如未渡河,我迫敵背水一戰。如此,我師將會創造震驚全國的戰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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