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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爆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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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藹理斯的《人生之舞蹈》(Havelock Ellis The Dance of Life 1923),第一章裡有這樣的一節話。 「中國人的性格及其文明裡之遊戲的性質,無論只是遠望或接近中國的人,都是知道的。向來有人說,中國人發明火藥遠在歐洲人之前,但除了做花炮之外別無用處。這在西方看來似乎是一個大謬誤,把火藥的貴重的用處埋沒了;直到近來才有一個歐洲人敢於指出『火藥的正當用處顯然是在於做花炮,造出很美麗的東西,而並不在於殺人』。總之,中國人的確能夠完全瞭解火藥的這個正當用處。我們聽說,『中國人的最明顯的特性之一是歡喜花炮。』那最莊重的人民和那最明智的都忙著弄花炮;倘若柏格森著作——裡邊很多花炮的隱喻——翻譯成中國文,我們可以相信,中國會得產出許多熱心的柏格森派來呢。」 火藥的正當用處在於做花炮,喜歡花炮是一種好脾氣,我也是這樣想,只可惜中國人所喜歡的不是花炮而是爆竹;——即進一步說,喜歡爆竹也是好的,不幸中國人只歡喜敬神(或是趕鬼)而並不喜歡爆竹。空中絲絲的火花,點點的赤光,或是砰訇的聲音,是很可以享樂的,然而在中國人卻是沒有東西,他是耳無聞目無見地只在那裡機械地舉行祭神的儀式罷了。中國人的特性是麻木,燃放爆竹是其特徵。只有小孩子還沒有麻木透頂,其行為稍有不同,他們放花炮,——雖然不久也將跟了人學壞了,此時卻是真心地賞鑒那「很美麗的東西」,足以當得藹理斯的推獎的話。這種遊戲的分子才應充分保存,使生活充實而且愉快,至於什麼接財神用的「鳳尾鞭一萬頭」,——去你的罷! 花炮的趣味,在中國人裡邊可以說是已經失掉了,只是「熱心的柏格森派」——以及王學家確是不少,這個豫言藹理斯總算說著了。甲子年立春日,聽了一夜的爆竹聲之後,於北京記。 以上是一篇舊作雜感,題名是「花炮的趣味」,現在拿出來看,覺得這兩年之內有好些改變,柏格森派與王學家早已不大聽見了,但爆竹還是仍舊。我昨天「聽了一夜的爆竹聲」,不禁引起兩年前的感慨。中國人的生活裡充滿著迷信,利己,麻木,在北京市民徹夜燃放那驚人而趕鬼的爆竹的一件事上可以看出,而且這力量又這樣大,連軍警當局都禁止不住。我又不禁感到一九二一年所作《中國人的悲哀》詩中的怨恨。 「我睡在家裡的時候, 他又在牆外的他家院子裡, 放起雙響的爆竹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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