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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新詩序


  這一冊《談新詩》是廢名以前在北京大學講過的講義,黃雨君保存著一份底稿,這回想把他公開,叫我寫篇小序,這在我是願意也是應當的。為什麼呢,難道我們真是想要專賣廢名麼,那未必然。這也只因為我對於這件事多少更知道一點罷了。廢名在北京大學當講師,是胡適之兼任國文學系主任的時候,大概是民國二十四年至二十六年。最初他擔任散文習作,後來添了一門現代文藝,所講的是新詩,到第三年預備講到散文部分,盧溝橋的事件發生,就此中止,這是很可惜的一件事。新詩的講義每章由北大出版組印出之先,我都見過,因為廢名每寫好了一章,便將原稿拿來給我看,加上些意見與說明。我因為自己知道是不懂詩的,別無什麼可否,但是聽廢名自講或者就是只看所寫的話,也覺得很有意思。因為裡邊總有他特別的東西,他的思想與觀察。

  廢名自己的詩不知道他願意不願意人家拿來出版,這冊講新詩的講義本來是公開的,現今重刊一回,對於讀者有不少益處,廢名當然不會有什麼異議吧。廢名這兩年沒有信來,不知道他是否還在家裡,五月裡試寄一張明信片去,附注上一筆請他告知近況。前幾天居然得到回信,在路上走了不到二十天,這實在是很難得的。既然知道了他的行蹤,也就可以再寄信去,代達黃雨君的意思,不過回答到來恐怕要在《談新詩》的出版以後了吧。來信裡有一部分關於他自己的生活,說的很有意思:

  「此學校是初級中學,因為學生都是本鄉人,雖是新制,稍具古風,對於先生能奉薪米,故生活能以維持也。小家庭在離城十五裡之祠堂,距學校有五十裡,且須爬山,爬雖不過五裡,五十裡路惟以此五裡為畏途耳。」

  後面又說到學問,對於其同鄉之熊翁仍然不敬,謂其《新唯識論》一書站腳不住矣,讀了覺得很有趣。末了說於春間動手著一部論,已成四章,旋因教課少暇,未能繼續,全書大約有二十章或多,如能於與知堂翁再見時交此一份卷,斯為大幸。廢名的厚意很可感,只是《肇論》一流的書我生怕看不大懂,正如對於從前信中談道的話未能應對一樣,未免將使廢名感覺寂寞,深以為歉耳。

  民國甲申七月二十日,知堂記於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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