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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辛亥革命一——王金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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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已是辛亥這一年了。這實在是不平常的一個年頭,十月十日武昌起義,不久全國響應,到第二年便成立了中華民國,人民所朝夕想望的革命總算實現了。可是這才是起了一個頭,一直經過了四十年,這個人民解放事業才是成功,以前所經過的這些困難時代,實在是長的很,也是很暗淡的。何況在當時革命的前夜,雖是並沒有疾風暴雨的前兆,但陰暗的景象總是很普遍,大家知道風暴將到,卻不料會到得這樣的早罷了。這時清廷也感到日暮途窮,大有假立憲之意,設立些不三不四的自治團體,希圖敷衍,我在翻譯波闌顯克微支的《炭畫》,感覺到中國的村自治如辦起來,必定是一個「羊頭村」無疑,所以在小序裡發感慨說: 「民生顓愚,上下離析,一村大勢,操之凶頑,而農婦遂以不免,人為之亦政為之耳。古人有言,庶民所以安其田裡,而亡歎息愁恨之心者,政平訟理也。觀於羊頭村之事,其亦可以鑒矣。」及至回到故鄉來一看,果然是那一種情形,在日本其時維新的反動也正逐漸出現,而以大逆案作為一轉折點,但那到底是別國的事情,與自己沒有多少迫切的關係,這回卻是本國了,處於異族與專制兩重的壓迫下,更其覺得難受。那時將庚戌秋天釣魚的記事抄錄了出來,後邊加上一段附記道: 「居東京六年,今夏返越,雖歸故土,彌益寂寥,追念昔游,時有棖觸。宗邦為疏,而異地為親,豈人情乎。心有不能自假,欲記其殘缺以自慰焉,而文情不副,感興已隔。用知懷舊之美,如虹霓色,不可以名,一己且爾,若示他人,更何能感,故不復作,任其飄泊太虛,時與神會,欣賞其美,或轉褪色,徐以消滅,抑將與身命俱永,溘然相隨,以返虛浩,皆可爾。所作一則,不忍捐棄,且錄存之,題名未定,故仍其舊。辛亥九月朔日記。」 後末有九月初七日夜中作詩一首,題在末後云: 「遠遊不思歸,久客戀異鄉。 寂寂三田道,衰柳徒蒼黃。 舊夢不可道,但令心暗傷。」 但是十月十日「霹靂一聲」,各地方居然都「動」了起來了,不到一個月的工夫,大勢已經決定,中國有光復的希望了。在那時候也有種種謠言,人心很是動搖,但大抵說戰局的勝敗,與本地沒有多少關係,到了浙江省城已經起義,紹興只隔著一條錢塘江,形勢更是不穩,因此乘機流行一種謠言,說杭州的駐防旗兵突圍而出,頗有點兒危險,足以引起反動的騷亂,但是仔細按下去,仍是不近情理,不過比平常說九龍山什麼地方的白帽赤巾黨稍好罷了。 一有謠言,照例是一陣風的「逃難」,魯迅在一篇文言的短篇小說《懷舊》裡描寫這種情形,有一節云: 「予窺道上,人多於蟻陣,而人人悉函懼意,惘然而行。手多有挾持,或徒其手,王翁語予,蓋圖逃難者耳。中多何墟人,來奔蕪市,而蕪市居民則爭走何墟。李媼至金氏問訊,雲僕猶弗歸,獨見眾如夫人方檢脂粉薌澤,紈扇羅衣之屬,納行篋中,此富家姨太太似視逃難亦如春遊,不可廢口紅眉黛者。」 這篇小說是當時所寫,記的是辛亥年的事,而逃難的情形乃是借用庚子夏天的事情,因為本家少奶奶預備逃難,卻將團扇等物裝入箱內,這是事實,但是辛亥年的謠言卻只一天就過去了,只是人心惶惶,仿佛大難就在目前的樣子。有一位少奶奶,乃是庚子年那一位的妯娌,她的丈夫是前清秀才現任高小教員,當時在學校裡不曾回家,她就著急的說道:「大家快要殺頭了,為什麼還死賴在外邊?」她大約是固守著「長毛」時候的教訓,以為是遇亂當然要殺頭,所以是在準備遭難而不是逃難了。 幸而這恐慌只是一時的,城內經了學生們組織起來,武裝但是拿著空槍出去遊行,市面就安定下來了,接著省城裡也派了「王逸」率領少數軍隊到來接防,成立了紹興軍政分府。這王逸本來名叫王金髮,是紹興人所熟知的草澤英雄,與竺酌仙齊名,還是大通學堂的系統,他的兩年來在紹興的行事究竟是功是過,似乎很難速斷,後來他被袁世凱派的浙江督軍朱瑞所誘殺,實在可是死得很冤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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