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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大通學堂的號手


  秋瑾從日本歸國後,據傳略裡說,「主講潯溪學校,旋在上海主持同盟會通訊機關,嘗與陳墨峰會同造炸彈,彈藥爆炸創甚,幾以此被捕,因無左證得免。尋辦《中國女報》,以母喪返浙,居於徐伯蓀所創辦之大通體育會,往來江浙,連絡會眾,得數千人,編為光復漢族大振國權八軍,以徐為長,己副之,張恭等為分統。」這時候已經在徐伯蓀進日本陸軍學校不成,捐了候補道,到安徽去候補,陶成章則在蕪湖的皖江中學教書,監督是張伯純,名通典,是候補道中的開明人物。陳子英的行蹤未明,大約仍住在紹興東浦,與徐伯蓀是同村的人,後來安慶事發,他便是直接從那裡逃往日本去的。

  大通體育會即是大通體育學堂,是徐伯蓀等人所設,用以收羅綠林豪傑的機關,表面說是學堂,但是那些不三不四的赳赳武夫說是學什麼好呢?只有體育還說得過去,所以這名字定得恰好,可以和東湖通藝學堂競爽的。造反的計畫始於東湖,而終於大通,這是紹興鬧革命的一幕。大通學堂設在豫倉,我沒有到來那地方,但是那學堂卻和我有過一番交涉。這一時期我沒有寫日記,所以月日無可考了,但總之是在乙巳(一九〇五)年的下半年吧。

  有一天接到封燮臣君的一封信,說大通學堂要找一名吹號的人,叫我給他們介紹一個。那時我們大家真是胡塗,大通學堂如有吹號,照例應當是陸軍的,理應給他們去陸師學堂找一個德國式的號手才對,我們水師所用系是英國式的,當然不能適用。但是那時大家都是稀裡胡塗一起,封君和我只是自己在水師裡,聽慣了英國的號聲,以為這就是了。我於是找管輪堂的號手來一談,托他介紹一位,他當然欣然承諾,不久便前去赴任去了。我的介紹就此完了,但事情還不完了,因為此後還有那包抄豫倉的大通學堂的這一件事呢。

  我介紹號手在一九〇五年,第二年離開學堂往日本去了,就不曾知道那裡的消息,大概這兩年間總是平安無事的吧。包抄的結果,大家都知道犧牲了秋女士,其餘的傷亡的人大約也有吧,範文瀾君的回憶文中便說,有人中槍斃命,人家當作他的堂兄,混了過去,即此可以知道。但是我所介紹的號手呢,就此信息杳然,他本來是江北人,異言異服的很容易被人注意,可能就捉將官裡去了。

  事過十餘年之後,在一九一八年左右,封燮臣君又在北京遇見,這才聽到這位號手的消息。原來他倒是運氣,仍然回到他的故鄉去了,生性來得機警,又熟知號聲的緣故,大概曉得來勢不善,所以越牆而遁,虧他在「人生路弗熟」的地方,逃出了性命。這是他親自告訴給他介紹的原經手人的。我很高興,他能夠逃出「豫倉」——因為這個地方,經民國後改為「民團」總部,乃是風水很不好的地方,誰進去了就不容易出得來的。

  上邊說到「民團」,不免蛇足的來說明幾句。民團這東西本是地主鄉紳的武裝勢力,民國初年便由徐伯蓀的兄弟仲蓀來擔任團長,這已經很是滑稽了,而徐團長卻又做得不甚好看。聽說有一回民團槍斃強盜,團長騎了高頭大馬,親來監刑,在強盜已經中彈斃命之後,團長再親手打他一手槍。這事就出在豫倉,我說豫倉風水不好,意思裡就有這故事包含在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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