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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風潮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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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仲賢先生在一九二二年所寫的《十五年前的回憶》中,曾經說道: 「校中駕駛堂與管輪堂的同學隔膜得很厲害,平常不很通往來。據深悉水師學堂歷史的人說,從前兩堂的學生互相仇視,時常有決鬥的事情發生,有一次最大的械鬥,雙方都毆傷了許多人,總辦無法阻止,只對學生歎了幾口氣。」這一節話當出於傳聞之誤,我們那時候兩堂學生並無仇視的事情,雖然隔膜或未能免,倒是同屬一堂的學生因了班次高低很不平等,特別是頭班對於二班和副額,如不附和他們做小友,便一切都要被歧視,以至受到壓迫。例如學生房內用具,都向學堂領用,低級學生只可用一頂桌子,但頭班卻可以占兩頂以上,有時便利用了來打牌。 我的同班吳志馨君同頭班的翟宗藩同住,後來他遷住別的號舍,把自己固有的桌子以外,又分去了那裡所有的三頂之一,翟某大怒駡道:「你們即使講革命,也不能革到這個地步!」過了幾天,翟某的好友戈乃存向著吳君尋釁,說我便打你們這些康黨,幾乎大揮其老拳。又有高先澍也附和著鬧,撒潑駡街,大家知道這都是那桌子風潮的餘波。查癸卯(一九〇三)年的舊日記,有好幾處記著高先澍的駡街的事: 「三月初三日,禮拜二,晴。夜看《蘇報》,隔巷寒犬,吠聲如豹,聞之令人髮指。」 「初五日,禮拜四,晴。夜看《夜雨秋燈錄》,讀將終卷,吠聲忽作,蛙鳴聒耳,如置身青草池塘,陶子縝詩云,春蛙逞煩吠,嗚呼,可憎也。古人雙柑鬥酒,聽兩部鼓吹,以為雅人深致,惜我身無雅骨,殊不耐也。一笑。」這因為是高某的宿舍適在我的貼夾壁,所以他故意如此,是罵給我聽的,日記裡也就沒有明寫,只以隱喻出之,對於其人的品格倒亦是適合的。 但是後來事情也並不鬧大,只是這樣的僵持下去,直到甲辰(一九〇四)年頭班畢業離校為止。本來對於學生間的不平等,想要補救,空談是無用的,只能用實行來對抗,剝削役使一切不承受,也不再無理地謙遜,即如上文說過的上飯廳的時候,儘管老學生張開了螃蟹的臂膀在踱著方步,後邊的人就不客氣的越過去,他們的架子便只好擺給自己看了。這種事情積累起來,時常引起衝突,老班只有謾駡恫嚇,使用無賴的手法,但是武力不能解決問題,經過一次爭鬧,他們的威風也就減低一層,到後來再也抖不起來了。而且他們也有很大的缺點,往往為學校所查獲,而我們卻沒有,這是于我們很有利的。如上邊記高某謾駡的第二天,就記著道: 「初七日,禮拜六。點名後炒麵一盆,沽白酒四兩,招升叔同吃,微醉遂睡。少頃監督來,有惡少數人聚賭為所獲,此輩平日怙惡不悛,賭博已二閱月矣,今已敗露,必不免矣。」這裡所謂惡少數人,蓋有高某在內。 那時候我們做二班的只注意于反抗頭班的壓迫,打破不平等,這事總算終於成功了。但這只是消極的一面,以後升了頭班,決不再去對別班擺架子,可是並沒有更進一步的做,去同他們親近交際,班次間的不平等是沒有了,但還存在著一種間隔,可以說是疏遠,這風氣不知道後來什麼時候才有轉變——總不會因此而釀成那樣的大械鬥的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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