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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關於娛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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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皋埠秦氏是大舅父的先妻的母家,先世叫作秦樹銛,字秋伊,也是個舉人,善於詩畫,是皋社主要詩人之一,家裡造有娛園,也算是名勝之地。大舅父寄居在廳堂西偏的廂房裡,我們便很有機會到這園裡玩耍。秋伊的兒子字少伊,家傳的也善於畫梅花,我們叫他做友舅舅,常跑去他那裡玩,魯迅尤其同他談得來,只是雅片煙大癮,上午總是高臥,所以只有午後才找得他著。他好看小說,凡是那時通行的小說在他那裡都有,不過都是鉛印石印者,儘量的借給人看,魯迅便不再畫人像,卻看本文了,我那時讀書才讀到《大學》,所以如入寶山卻是空手而回了。 講到娛園,那裡直到庚子那年,有七八年我還時常前去,所以約略記得,但是也沒有什麼值得說的,因為我從頭就不瞭解這種花園的好處在哪裡,我所覺得好的只是似「百草園」的那樣菜園或是類似的地方罷了。李越縵有一篇《庚午九日曹山宴集夜飲秦氏娛園詩序》,我最初在父親伯宜公的遺書《娛園詩存》中看到它,隨後又在《越縵堂駢體文》裡見到,對於這個園頗有點感情,不過感情是一回事,而興趣又是別一回事,就園說園,實在說不出他的好處來。大抵在一個四周造有圍牆內,又是一塊塊的區劃開來設計建造起來,要做成好園林是很艱難的。 在那裡一座微雲樓,就我所記得的來說,只是普通的樓房罷了,另外在院子裡挖了一個一丈左右見方的水池,池邊一間單面開著門窗的房子,匾額題曰潭水山房,實在看了很是陰鬱。又有一所留鶴庵,名字倒是頂好,卻在園門之外,事實是一間側屋,前面是石板鋪的「明堂」即是院子,不見得留得鶴住。後來曾經游過觀音橋趙氏的省園廢址,和偏門外的快閣,所得到的也是同一的印象。蘇州多有名園,其中我只見過劉園,比較的還是整齊,可是總覺得是工筆劃的樣子,很少瀟灑之致,中國絕少南宗風趣的園林,這是我個人的偏見,因此對於任何名園,都以為不及百草園式的更為有趣。關於百草園的記述,最好的還是讓我來引一節《朝花夕拾》裡的文章吧: 「不必說碧綠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欄,高大的皂莢樹,紫紅的桑椹,也不必說鳴蟬在樹葉裡長吟,肥胖的黃蜂伏在菜花上,輕捷的叫天子忽然從草間直竄向雲霄裡去了。單是周圍的短短的泥牆根一帶,就有無限趣味。油蛉在這裡低唱,蟋蟀在這裡彈琴。翻開斷磚來,有時會遇見蜈蚣,還有斑蝥,倘若用手指按住它的脊樑,便會拍的一聲,從後竅噴出一陣煙霧。何首烏藤和木蓮藤纏絡著,木蓮有蓮房一般的果實,何首烏有臃腫的根。如果不怕刺,還可以摘到覆盆子,像小珊瑚珠攢成的小球,又酸又甜,色味都比桑椹要好得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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