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逸歌謠集說·飯牛歌

飯牛歌

　　《樂府》作商歌　《詩紀》一作南山歌

　　【《太平御覽》五百七十二引《淮南子·道應訓》】　甯戚欲幹齊桓公，因窮無以自達。為商旅，將任車以商于齊，暮宿于郭門之外。桓公郊迎客，夜開門。甯戚飯牛車下，望見桓公而悲，擊牛角而疾商歌。歌曰：

　　南山粲，白石爛，短褐單衣長止骭。生不逢堯與舜禪，終日飼牛至夜半，長夜漫漫何時旦。桓公聞之，撫其僕之手曰：「異哉！歌者非常人也！」命後車載之。

　　【《樂府》八十三《商歌》引《淮南子》】　「甯戚」作「寧越」。

　　【《史記·魯仲連鄒陽列傳·集解》引應劭曰】　齊桓公夜出迎客，而甯戚疾擊其牛角，商歌曰：

　　南山矸，白石爛，生不逢堯與舜禪！短布單衣適至骭，從昏飯牛薄夜半，長夜曼曼何時旦。

　　公召與語，說之，以為大夫。

　　【《文選·嘯賦》李善注引應劭曰】　齊桓夜迎客，甯戚疾擊其（牛）角，商歌曰：南山嵯峨白石爛。生不遭堯與舜禪！短布單衣適至骭，從昏飯牛薄夜半；長夜暝暝何時旦！

　　【《孟子·告子下》偽孫奭疏引《三齊記》（逸文）】　齊桓公夜出迎客，甯戚疾擊其牛角高歌曰：南山粲，白石爛。生不遭堯與舜禪！短布單衣適至骭，從昏飯牛薄夜半；長夜曼曼何時旦！桓公乃召與語，說之，遂以為大夫。

　　【《楚辭·離騷》】　甯戚之謳歌兮，齊桓聞以該輔。

　　【《呂氏春秋·舉難篇》】　甯戚欲幹齊桓公，窮困無以自進。於是為商旅，將任車以至齊，暮宿于郭門之外。桓公郊迎客，夜開門，辟任車，爝火甚盛，從者甚眾。甯戚飯牛居車下，望桓公而悲，擊牛角疾歌。桓公聞之，撫其僕之手曰：「異哉，之歌者非常人也！」命後車載之。桓公反至，從者以請。桓公賜之衣冠，將見之。甯戚見，說桓公從治境內。明日複見，說桓公以為天下。桓公大說，將任之。群臣爭之曰：「客衛人也。衛之去齊不遠，君不若使人問之，而固賢者也，用之未晚也。」桓公曰：「不然，問之，患其有小惡；以人之小惡，亡人之大美，此人主之所以失天下之士也已。凡聽必有以矣，今聽而不復問，合其所以也。且人固難全，權而用其長者。」當〔是〕舉也，桓公得之矣。

　　【《藝文類聚》四十三】　齊甯戚扣牛角歌曰：滄楊慎雲當作「康」。浪之水白石粲，中有鯉魚長尺半。轂敝布單衣裁至骭，清朝飯牛至夜半。黃犢上阪且休息，吾將舍汝相齊國。

　　【《文選·嘯賦》李注引《淮南子》】　甯戚欲幹齊桓公，窮困無以自達。於是為商于齊，宿于郭門之外。桓公郊迎，閉門辟任車，爝火甚盛，從者甚眾，戚飯牛車下，望桓公而悲，擊牛角而疾商歌曲。甯戚衛人。商，金聲，清，故以為曲。歌曰：

　　出東門兮厲石班，上有松柏兮青且蘭。《風雅逸篇》卷八引劉向《別錄》，「蘭」作「閑」。粗布衣兮縕縷，時不遇兮堯舜〔主〕。牛兮努力食細草，大臣在爾側，吾當與爾適楚國。（《古謠諺》）。

　　【胡克家《文選考異》論此注雲】　袁本、茶陵本無此。案，凡若此者，複雜已甚；增多之非，固不難辨耳。

　　【徐幹《中論·審大臣篇》】　……歌聲悲激，其辭有激於世。

　　【沈德潛《古詩源》】　「長夜」句感慨。

　　【《後漢書·蔡邕傳》王先謙《集解》】　先謙曰，……歌詞止此。第一首《文選》注引作三首，其詞鄙陋不可采。

　　【《呂氏春秋·舉難篇》高誘注】　歌《碩鼠》也。

　　【又，畢沅校本引孫星衍雲】　《後漢書·馬融傳》注引《說苑》曰：「甯戚飯牛于康衢，擊車輻而歌《碩鼠》」，與此正合。

　　【又引盧文弨雲】　三歌真贗，雖不可知，合之亦自成章法。

　　【又引仁和陳嗣倩清雲】　「疾商歌」殆非一歌也。

　　【《詩紀》一引《蜩笑外稿》】　此歌不類春秋時人語，蓋後世所擬者。高誘注《呂氏春秋》，謂戚所歌乃《詩·碩鼠》之辭，雖未見所據，亦可驗「南山白石」之歌，誘初未之見也。然其辭亦激烈，足以動人。

　　【梁啟超《中國美文史稿》】　這首歌始見於《史記·集解》引應劭，雲出《三齊記》。甯戚是管仲同時人。此詩若真，便是孔子前一百多年的作品了。但我們當注意者，《呂氏春秋·舉難篇》，《淮南子·道應訓》，並詳載甯戚飯牛事，但皆僅言其扣牛角而歌，並沒有載他的歌詞。而《後漢書·馬融傳》注引《說苑》，則云：「甯戚飯牛于康衢，擊車輻而歌《碩鼠》。」（今本作「顧見」，字形近而訛）高誘《呂氏春秋》注，亦云：「歌《碩鼠》也」，並將《詩經·碩鼠篇》，全文錄入注中。所歌是否必為《碩鼠》，雖未確知，但「南山白石」之篇，為劉向，高誘所未見，總算有確實反證。《三齊記》已佚，不知何人所撰，是晚漢依託之作耳。

　　又，《藝文類聚》及《文選·嘯賦》李善注，又各載有甯戚歌一首，與此文不同。《文選》注那首末句云：「吾將與爾適楚國」，似是因原有「歌《碩鼠》」之傳說，乃將《碩鼠》篇「逝將去汝，適彼樂國」敷衍成文。《藝文類聚》那首，前四句和《三齊記》那首大同小異，末句雲，「吾將舍汝相齊國」，似是將那兩首改頭換面湊成，要之三首皆不可信也。此詩就詩論詩，原是很好的。若果真，那麼便是七言詩之祖。但我敢說，這種詩格決非春秋時所有；擺在東漢樂府裡頭，倒還算上乘（其實甯戚飯牛事，便根本不可信。布衣立談取卿相，乃戰國風氣；春秋初期，決無有此事。本是戰國遊說之士造出來，詩則東漢末偽中出偽）。

　　【《管子·小稱篇》】　桓公、管仲、鮑叔牙、甯戚四人飲。飲酣，桓公謂鮑叔牙曰：「盍不起為寡人壽乎？」鮑叔牙奉杯而起曰：「使公毋忘出如莒時也，使管子毋忘束縛在魯也，使甯戚毋忘飯牛車下也。」桓公避席再拜曰：「寡人與二大夫能毋忘夫子之言，則國之社稷，必不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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