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蔻拉梭(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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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過幾盅酒後去吧。此刻天氣冷。」文如在樓後層的一隅揀了一個食台。自己坐在前面,叫靜媛坐進裡面的一個椅位。 兩個人對坐下去了後,站在旁邊的女招待就問他們要喝什麼酒。 「靜媛!你愛喝什麼酒?」 「我也喝一兩盅酒,可以?」靜媛紅著雙頰含笑向她的受業師。在文如的眼中的今晚上的靜媛——浴在電光中的靜媛,分外的美麗。 「有什麼不可以?」文如微笑著耽看坐在他面前的嬌小的女門生。「喝什麼酒?」 「我要吃很時髦的酒。」靜媛把頭歪了一歪笑了。 「什麼叫做時髦的酒?你說來看看?」文如也跟著笑了。 「洋酒!西洋酒!不是中國酒!」 「香檳!」 「俗不過!也太強了。」 「管它俗不俗!我非喝這樣強的不可。」 「你就喝香檳吧。」 「你呢?Peppermint? Vermouth?」 「不。」 「Marachino?」 「Marachino也使得。我想喝Curacao,綠色的Curacao。」靜媛說了後像在思索什麼靜靜地低下頭去。 「那是喝不醉人的酒。」 「要那種才好,喝了不會臉紅的才好。」 「柑桂酒?多喝了還是會臉紅的。」女僕站在旁邊聽了一會後微笑著插了嘴。 「你就去拿一瓶香檳和兩盅柑桂酒來。」 「是的。」女僕說了後待要翻身下去。 「再叫下面先弄兩碟Tongue Stew來?」 「曉得了。」女僕下樓去了。 「你會用刀叉?」文如笑著說。 「豈有此理!」她帶笑帶惱的。 「聽說你吃西餐是用手拈來吃的。」 「聽誰說的!你說謊?」 「我竟不知道你會喝這些時髦的酒。」 「我們同學就常買來喝。開同級會時常常喝。」 「了不得,當代的女學生!」 「有什麼了不得?只有你們男人該喝這些酒嗎?」 「不是這樣的意思。我覺得近代的女學生吸紙煙和喝酒的一天一天的多了……」 「……」靜媛低了頭,她回憶及她初回喝Curacao那晚上的情景了。 四 去年暑假期中的一晚。說是去年,其實僅僅六個月前的酷暑期中的一晚。靜媛伴她的媽媽到W海旁來避暑。胡博士生前在這海岸的避暑地買了一所房子,陸夫人還循著博士生前的舊例。每年暑期就帶了女兒到W海旁來避暑。 去年暑中她到W海來住一星期後發見了幾個女同學也在這海旁避暑。 一天的下午,靜媛在沙灘上碰著她的同學石登雲和林昭兩個,都挾著一冊琴譜像到什麼地方習音樂去。 「你們上哪兒去?」 「啊!你也一同去吧,洛師母定歡迎的。我們也多一個伴。」 「到什麼地方去?」 「習Piano去。到洛牧師家裡習鋼琴去。」 「要唱『阿門』的地方不去!」靜媛從小就慣聽了她的父親的偏狹的國家主義教育,什麼反對宗教,收回教育權。她始終不喜歡由歐美到中國來的宣教師們。 「你這個人總是這樣呆板的。」石登雲先笑著用教訓的口吻向靜媛說。「他們又沒有強逼你信仰,你反對他們的宗教做什麼?」登雲是個熱烈的基督教信徒。 「你是染了色的,沒有替他們辯護的權利了。」 「是的,我來說句公道話吧。反對偽善的教徒是可以的,反對宗教本身就不好了。反對基督教那種宗教更可不必,因為我們中國還有比基督教更壞的宗教呢。我們若反對宗教,非先排除自己國中的更壞的宗教不可。你有不信仰基督教的自由,他們有信仰的自由。你不該侵犯他們的信仰的自由!我覺得基督教的教義在各種宗教中總算是比較純正的,比較好的。我們喜歡讀托爾斯泰和陀斯妥以夫斯基等文豪的作品的人就不該反對基督教吧。」 「懲罰主義是不能久遠的!能久遠的是感化主義!尤其是我們習教育的人是當有感化主義的精神的。我所以喜歡耶穌教,因為它的精神是感化主義和愛他主義。」 靜媛經不住登雲和林昭的推挽,終跟她們走到洛牧師的家中來了。 洛牧師是美國人,在海岸的小禮拜堂當主教。他的家就在這小禮拜堂的右側。前年他在K市禮拜堂當副主教時,他的夫人曾在女子師範兼過幾點鐘的英文功課,所以她們都認識她,不過沒有在靜媛的那一級擔過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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