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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的統一,是不可能的。因為個人的環境不同,於是情緒與思想不同,於是由他情思所產生的文學遂亦不同。我在本刊上雖曾極力主張血與淚的文學,卻也曾再三聲明並不強人以必從。仲密君在他的《自己的園地》裡也是這樣主張。不過創作家盡可任他的情思做去,不必管批評家的主張如何——批評家卻不能沒有一種決絕的主張。純粹客觀的批評者,是極少的。 然而批評者的主張對於創作者的影響也是極大的。因為幾個極端的批評者,往往能把當時創作界的空氣變換過。Bylinsky,Dobrolubov,Tolstoi對於我們文壇的影響,便是一個好例。 這也許不是批評者的能力,而是環境的威權。因為批評者與創作者同在某種環境中,便容易同受這種環境的影響,而生出相同的趨向來。正如橡樹與楊柳,同受東風的吹拂,它們的枝葉便自然而然的會同向西而飄蕩。 英國之不會有托爾斯泰與阿志巴綏夫,正和俄國之不會有Wordsworth與Tennyson一樣。同是厭世的思想,在英國便成了墮廢派的王爾特,在俄國便成了強頑的沙寧與佐治(佐治是《灰色馬》中的英雄)。同是對於未來的仰望,在俄國便成了托爾斯泰愛的宗教的思想,在英國便成了威爾士(Wells)的世界聯邦的主張。這也都是因為各人所處的環境不同之故。 因此可知,環境威權之偉大是無可諱言的。在中國現在的環境中,他所給於創作者與批評者的影響是什麼呢?灰色的生之感覺吧。熱烈的淚,沸騰騰的血吧。纖巧而婉弱的微笑吧。嫩黃色的悲哀吧。有的,都是有的,因為有的作者是受過艱苦的憂鬱者,有的作者是被擁抱于母親之愛,居處於和平之宮的。因為環境之不同,於是產出之作品亦因以不同。我們自然不能強他們以必同。不過我要有一種預言:血與淚的文學,恐將成中國文壇的將來的趨向。你看,象這種不安的社會,虎狼群行於道中,弱者日受其魚肉,誰不感受到一種普遍的壓迫與悲哀呢?將來也許會有Gorky,會有Garshin,會有Krolenko吧。只望我此言之「幸而不中」。 血與淚的文學,我們是希望者,是鼓吹者。因為我們的心靈上已飽受這不安的社會所給予的壓迫與悲哀了。因此,我們的情緒便不得不應這外面的呼聲而有所言。因此,我們雖不強人以必同,卻禁不得要對那些感覺頑鈍,溺於詞章,而沈湎於空幻之美的作者有些憎惡了。 血與淚的文學不僅是單純的「血」與「淚」,而且是必要顧到「文學」二字。尤其必要的是要有真切而深摯的「血」與「淚」的經驗與感覺。虛幻的浮淺的哀憐的作品,不作可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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