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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文人對於文學的根本誤解


  現在有一班自命為新或舊的文人的人對於文學都有一種根本上的誤解,就是:不是把文學當做人家消閒的東西,就是把它當做自己的偶然興到的遊戲文章。

  前些時候,我在一個報上,看見一位新詩人——慣做應酬的新詩人——做的一首詩,頭上有自序篇一,說了大堆的話,末了用了一句:「所以也戲作此詩,博某人底一笑。」

  後來又看見一位上海的大詩人做了好幾首詩,同人家開玩笑。

  最近又在《禮拜六》上,看見一位署名瘦鵑先生的一篇小說,篇末有自跋一段,說自己愛做哀情小說,許多人寫信來責備他,說什麼「大非衛生之道」。他就做了這一篇「團圓式」的小說,以稱他們的心。我看了這些話,很覺得可歎——在現在還有這種言論出現,也未免太奇怪了一點吧?在中國以前的時候,這種以文章為遊戲的思想雖然是充塞于一般文人的腦海中,但自文學革命以後,這種思想似乎應該絕跡一點;那裡知道還是依舊的充塞於一般新或舊的文人的腦海中,絲毫沒有抹拭掉呢?舊的文人可以不必責備他,因為他們是靠此吃飯的,自然要隨人所喜,來做那種備人茶餘飯後的消閒文章。但自命為新的文人也是如此,卻未免太奇怪了。也許是他們的「歷史的負擔」太重,一時擺脫不掉吧?文字已換為新體,而思想猶是「故我依然」,這實在不是好現象。我敢慎重的對他們說:文學決不是個人的偶然興到的遊戲文章,乃是深埋一己的同情與其他情緒的作品。以遊戲文章視文學,不惟侮辱了文學,並且也侮辱了自己!希望現在譚文學者注意這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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