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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金元諸宮調考(14)


  董作的諸明刊本,有二卷、四卷之分。二卷本如黃嘉惠、閔遇五諸刻,第二卷皆始于張生對紅娘訴說自己彈琴的本領的「文如錦」一曲。四卷本,如閔齊伋刻本,其第二卷始于張生鬧道場,首曲為《商調定風波》。第三卷也始于「文如錦」(與二卷本的第二卷的開始同)。其第四卷則開始於鶯鶯送別張生,首曲為《大石調玉翼蟬》。但這些二卷或四卷的分帙,與原書或未必相符。原書當是像《劉知遠諸宮調》般的分別為第一第二乃至第十餘「則」,而每「則」也像《劉知遠》或《雍熙樂府》所載《天寶遺事諸宮調》般的各有「題目」的罷。這裡姑依現在流行的四卷本,將它與元氏的《會真記》作一個對勘:

  會真記

  唐貞元中,張生游于蒲,寓於蒲東普救寺。有崔氏孀婦,路出於蒲,亦止茲寺。崔與張有親,乃異派之從母。

  西廂記諸宮調

  貞元十七年二月,張珙至蒲州,尋旅舍安止。有一天,游蒲東普救寺,見寄居于寺中的崔相國女鶯鶯,莽欲追隨其後,闖入宅中,為寺僧法聰從後拖住,責其不可造次。

  張生因此決也移寓於寺中之西廂。是夜,月明如晝,生行近鶯庭,口占二十字小詩一首。不料鶯鶯在庭間也依韻和生一詩。

  生聞之驚喜。便大踏步走至跟前。被紅娘來喚鶯鶯歸寢而散。自此以後,張生渾忘一切,日夜把鶯鶯在念。但千方百計,無由得見意中人。夜間,生與長老法本談禪。紅娘來向長老說,明日相國夫人待做清醮。法本令執事準備。生亦備錢五千,為其亡父尚書作分功德。長老諾之。

  第二天,生來看做醮,見一位六旬的老婆娘,領著歡郎及鶯鶯來上香。鶯鶯一來,僧俗皆為其絕代的容光所攝,無不情神顛倒。直到第二天的日將出,道場方罷。

  ——以上第一卷終(據四卷本)

  會真記

  是歲,渾瑊死,中人丁文雅不善於軍。軍人因喪而擾,大掠蒲人。崔氏家財甚厚,惶駭不知所托。幸張生與蒲將之黨有善,請吏護之。遂不及於難。十余日,廉使杜確統戎節,軍由是戢。

  西廂記諸宮調

  崔夫人和鶯鶯歸去。眾僧正在收拾鋪陳來的什物,見一小僧荒速走來,氣喘不定,口稱禍事。眾僧大驚。原來,唐蒲關乃屯軍之處。是年渾瑊死,丁文雅不善治軍。其將孫飛虎半萬兵叛,劫掠蒲中。叛兵過寺,欲求一飯,僧眾商議,主迎主拒者不一。或以為有崔相國的夫人及女寄住於此,迎賊實為不便。法聰也力主拒之,聰本陝右蕃部之後,少好弓劍,武而有勇,遂鼓動僧眾,得三百人,出與飛虎為敵。聰勇猛異常,賊眾不能敵。但聰見賊眾難勝,便沖出重圍而去。三百僧眾,被賊兵殺死甚眾。飛虎捉住走不脫的和尚,問其何故拒敵。和尚說是為了鶯鶯之故。飛虎便圍了寺,指名要索鶯鶯。

  崔氏一門大震,飲泣無計。鶯鶯欲自殺以免辱。卻有人在眾中大笑。笑者誰?蓋張生也。生自言有退兵之計。夫人許以繼子為親。生便取出其所作致白馬將軍一信,讀給眾聽。夫人謂:白馬將軍去此數十裡,如何趕得及來救援。生說,適於法聰出戰之時,已持此書給白馬將軍了。夫人聞言,始覺寬心。

  不久,果然看見一彪人馬飛馳而來。賊眾出不意,皆大驚投降。白馬將軍遂斬了孫飛虎,赦其餘眾,入寺與張生敘話而別。

  會真記

  鄭厚張之德甚,因宴張于中堂。命子歡郎及女鶯鶯出拜,鶯辭而後出,顏色豔異,光輝動人。張自是惑之。崔之婢曰紅娘。生私為之禮者數四,乘間遂道其衷。婢驚奔。

  西廂記諸宮調

  賊兵退後,生托法本到夫人處提親。夫人說,方備蔬食,當與生面議。第二天,夫人差紅娘來請生赴宴。生以為事必可諧。不料夫人命歡郎、鶯鶯皆以兄禮見生。生已失望。夫人最後乃說起相國在日,已將鶯鶯許配鄭恒事。生遂辭以醉,不終席而退。紅娘送之回室。生贈以金釵,紅娘不受奔去。

  異日,紅娘複至,致夫人的謝意,生說,今當西歸,與夫人訣絕了。便在收拾琴劍書囊。紅娘見了琴,忽有觸於中,說道,鶯鶯喜聽琴,若果以琴動之,或當有成。生喜而笑,遂不成行。

  據四卷本。但據二卷本,則此處為其第一卷的結束。)

  ——以上第二卷終

  夜間,月色皓空,張生橫琴於膝,奏風求凰之操。鶯鶯偕紅娘逐琴聲來聽。聞之,大有所感,泣於窗外。生推琴而起,火急開門,抱定了一人,仔細一看,抱定的卻是紅娘,鶯鶯已去。

  會真記

  後張終於托紅娘致春詞二首於鶯。鶯複「待月西廂下」一詩。張大喜,遂於望夜踰牆至西廂。鶯至,端服嚴容,大數張。張自失,複踰而出。

  西廂記諸宮調

  那一夜,鶯鶯通宵無寐。紅娘以情告生。生托紅娘致詩一章於鶯。鶯見之大怒。隨筆寫於箋尾,令紅娘持去給生。紅娘戰恐的對生述鶯發怒事。但待得他讀了箋時,他卻大喜。原來寫的卻是約他夜間踰垣相會的詩。

  生把不得到夜。月上時,生踰牆而過。鶯至,端服嚴容,大訴生一頓。生憤極而回。勉強睡下。方二更時,驀聽得隔窗有人喚門。乃鶯自至。正在訴情,當當的聽一聲蕭寺疏鐘,鶯又不見,方知是夢。

  生自此行忘止,食忘飽,舉措顛倒。久之成疾。夫人令紅娘來視疾。生托他致意於鶯,要她破工夫略來看覷他。紅娘去不久,夫人、鶯鶯便同去看他。夫人命醫來看脈。他們既歸,無一人至。生念,所望不成,雖生何益。以絛懸棟,便欲自盡。驀一人走至拽住了他。乃紅娘送鶯的藥至。這藥是一詩,說她晚間將自至。生病頓愈。

  會真記

  張絕望數夕後,鶯忽自至。終夕無一言。自是,朝隱而出,暮隱而入,同安於西廂者兒一月。

  西廂記諸宮調

  那一夜。鶯果至。成就了他們倆的私戀。自是朝隱而出,暮隱而入,幾有半年。

  夫人生了疑,一夜急喚鶯。鶯倉惶而歸。夫人勘問紅娘。紅訴其情,並力主以鶯嫁生。夫人允之。

  夫人令紅召生,說明許婚的事。但以鶯服未闋,未可成禮。生留下聘禮,說,今蒙文調,將赴省闈,姑待來年結婚。鶯聞之,愁怨之容動於色。自此不復見。數日後,生行。夫人及鶯送於道。經蒲西十裡小亭置酒。

  ——以上第三卷終(據四卷本)

  會真記

  張之長安,不數月複游于蒲,舍于崔氏又累月。張生俄以文調及期,又當西去。當去之夕,崔為張鼓琴。但不數聲,便投琴泣下,遂不復至。

  西廂記諸宮調

  生與鶯徘徊不忍離別。終於在太陽映著楓林的景色裡,勉強別去。生的離愁,是馬兒上駝也駝不動。

  那一夜,生投宿於村店。殘月窺人,睡難成眠。他開門披衣,獨步月下。忽聽得女人聲道,快走罷。生見水橋的那邊,有兩個女郎映月而來。大驚以為怪。近來視之,乃鶯與紅,鶯說,她與紅娘乘夫人酒醉,追來同行。正在進舍歸寢,但見群犬吠門,火把照空,人聲藉藉。一人大呼道,渡河女子,必在此間。一個大漢,執著刀,蹤破門要來搜。生方待掙揣,卻撒然覺來。

  會真記

  明年,文戰不勝,止於京。因貽書于崔,以廣其意。崔緘報之。但張之志卻絕矣。

  西廂記諸宮調

  那邊,鶯鶯在蒲東,也淒淒惶惶的在念著張生。明年春,張生殿試以第三人及第。即命僕持詩歸報鶯。鶯正念生成疾,見詩大悅,夫人亦喜。

  但自是至秋,查無一耗。鶯修書遣僕寄生,隨寄衣一襲,瑤琴一張,玉簪一枝,斑管一枝。生那時,以才授翰林學士,因病閒居,至秋未愈。為憶鶯鶯,愁腸萬結。及讀鶯書,感泣。便欲治裝歸娶。

  會真記

  後歲余,崔已委身于人,張亦有所娶。適經其所居,求以外兄見。崔終不為出。以詩謝絕之。自此絕不複知。

  西廂記諸宮調

  生未及行,鄭相子恒。至蒲州,詣普救寺,欲伸前約。夫人說,鶯鶯已別許張珙。鄭恒說,張生登第後,已別娶衛尚書女。鶯聞之,悶極僕地,救之多時方蘇。夫人陰許恒擇日成親。不料,這時,張生也到。夫人說,喜學士別繼良姻。但生力辨其無。夫人說,今鶯已從前約嫁鄭恒。生聞道撲然倒地。過了半晌,收身強起,傷自家來得較遲。又不欲與故相子爭一婦人。但欲一見鶯。鶯出默然。四目相視,內心皆痛。生坐止不安,遽然而起。

  法聰邀生於客舍,極力的勸慰他。但生思念前情,心中不快更甚。

  聰說,足下倘得鶯,痛可已乎?便獻計欲殺夫人與鄭恒。正在這時,鶯、紅同至望生,他們各自準備下萬言千語。及至相逢,卻沒一句。鶯念及痛切處,便欲懸樑自縊,生亦欲同死。但為紅及聰所阻。

  聰說,別有一計,可使鶯與生偕老;白馬將軍今授了蒲州太守,正可投奔他處。二更時,生遂攜鶯宵奔蒲州。白馬將軍允為生作主。鄭恒如爭,必斬其首。恒果來爭奪,將軍嚴斥之。恒羞憤,投階而死。這裡,張生、鶯鶯美滿團圓,還都上任。

  ——以上第四卷終(據四卷本。即二卷本的第二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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