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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阮大鋮與李玉(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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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第二個時期,從明末到康熙三十年左右,乃是昆劇的全盛時代。元劇由關漢卿到鄭德輝,是盛極而衰;明傳奇從梁辰魚到湯顯祖,再從湯顯祖到李玉、朱氏兄弟,卻是源微而流長,一步步都有極顯著的進步,由陳二白、李漁諸人而後,才開始呈現了衰征。 在這時期,北京及其他區域,皆以昆劇為正統的戲曲,伶人們也以出生于蘇州一帶者為最多。為伶人們作新劇的戲曲家們,因此也便以蘇州一帶的文人學士們為盛。戲曲中每多流行著蘇白的插科打諢。在這些蘇州的戲曲家中,最有聲者為李玉、薛旦、葉時章、朱佐朝、朱㿥、畢萬侯、張大複、朱雲從、陳二白諸人。 李玉字玄玉,號蘇門嘯侶。吳縣人。《新傳奇品》評其詞如「康衢走馬,操縱自如」。《劇說》謂:「玉系申相國家人,為申公子所抑,不得應試。」但吳偉業《北詞廣正譜序》則云:「李子元玉,好奇學古士也。其才足以上下千載,其學足以囊括藝林。而連厄於有司。晚幾得之,仍中副車。甲申以後,絕意仕進。以十郎之才調,效耆卿之填詞。所著傳奇數十種,即當場之歌呼笑駡,以寓顯微闡幽之旨。」是玉並不是沒有赴考過的。為申公子所抑之說,自當是無稽的傳言。所作傳奇,《新傳奇品》著錄三十二種,《曲錄》著錄三十三本,《劇說》著錄二十九本,當以《劇說》為最可靠。像《劇說》所不著錄的《秦樓月》,便實為朱素臣所作,而非玉的著作。 又說《精忠譜》,一說系玉與朱㿥、畢萬侯合撰的;《一品爵》系玉與朱佐朝合撰的。故玉所自作,當不會超過三十種。今存者僅三之一。以「一、人、永、占」四種為最有名,且也傳唱最盛。「一」為《一捧雪》,敘莫懷古以藏玉杯得禍,賴義僕代死,孝子雪冤,方才一家複聚事。「人」為《人獸關》,敘桂薪受施濟厚恩,不想報答,後見家人變狗,才憬然大悟事(事本《警世通言》第二十五卷《桂員外途窮懺悔》)。「永」即《永團圓》,敘蔡文英、江蘭芳已締婚約,為親所逼,訟于官,太守乃斷:准予團圓事。「占」即《占花魁》,敘秦鐘與莘瑤琴事(事本《醒世恒言》第五卷《賣油郎獨佔花魁》)。 此外尚有《眉山秀》,敘蘇東坡、蘇小妹事;《太平錢》,敘種瓜張老以太平錢聘韋氏女事(事本《太平廣記》,宋人詞話有《種瓜張老》一本;《古今小說》所收《張古老種瓜娶文女》當即此作的改名);《麒麟閣》,敘秦瓊、程咬金諸人事;《風雲會》,敘趙匡胤得天下事(?);《萬里緣》(緣一作圓),敘孝子黃向堅萬里尋親事;《千忠會》,大概便是《千忠錄》。敘建文遜國,程敬濟隨同周遊各地事。這幾本都不如「一、人、永、占」四種的易得,或僅有伶王傳抄本。然皆律穩曲工,足為昆劇最成功的作品。吳梅謂:「《一》、《人》、《永》、《占》,直可追步奉常。且《眉山秀》劇,雅麗工煉,尤非明季諸子所可及。」其實像《麒麟閣》、《千忠會》等規模尤為宏偉,聲律尤為雄壯;其敘英雄窮途之哭,家國傾亡之慟,胥令人撼心動魄,永不可忘。以視昆劇始祖梁辰魚的《浣紗記》,則《浣紗》之敘吳、越興亡,誠未免鄰於兒戲。玄玉的《千忠會》,才是真實的以萬斛亡國之淚寫之的;非身丁亡國之痛而才如玄玉者誰能作此!故以此劇歸在他的名下,是最恰當的。其中像《慘睹》、《代死》、《搜山》、《打車》諸折,哪一折不是血淚交流的至性文章。且引《慘睹》的一段: (小生上,生挑擔各色蒲團上)徒弟走嚇。(生)大師請。 〔傾盂玉芙蓉〕(合)收拾起大地山河一擔裝,四大皆空相。歷盡了渺渺程途,漠漠平林,壘壘高山,滾滾長江。但見那寒雲慘霧和愁織,受不盡苦雨淒風帶怨長!這雄壯,看江山無恙,誰識我一瓢一笠到襄陽! 《麒麟閣》寫秦瓊的落魄,也足以引人掬一把同情之淚。玄玉的傳奇,論曲文是那麼流利,那麼漂亮,卻又不是不通俗的;論結構,則往往於平平淡淡之中,見出他的精緻周密,乃至奇巧骨突處來。確是這時代最偉大的一位代表的戲曲家。 薛旦字既揚,一字季英,號訴然子,吳郡人。所作《書生願》、《戰荊軻》、《蘆中人》等十種,無一存者,僅《醉月緣》有殘曲見於《南詞新譜》。又《昭君夢》見於《雜劇新編》,則為雜劇,非傳奇也。葉時章字稚斐,又字英章,吳縣人。《新傳奇品》著錄其傳奇八本,又稱其詞如「漁陽三弄,意氣縱橫」。今存者惟《英雄概》一本。又《遜國疑》(《曲錄》云:即《鐵冠圖》)如果也是敘述建文事,則和李玉的《千忠會》(《千鐘祿》)極為相同,頗有混淆的可能。八本外,更有《後西廂》,相傳系時章先成八折,余由朱雲從續成。然今亦未見。《英雄概》,敘李存孝打虎及掃平黃巢事,中以李存信的嫉賢妒能,進讒奪女為波瀾,極盡波翻浪湧的能事。《五代殘唐》寫存孝事最為悲壯,關漢卿也有《鄧夫人哭存孝》,亦為最可痛的悲劇。此雖以團圓結局,其寫存孝之含冤負屈,也足以令人髮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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