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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鼓子詞與諸宮調(4)


  四

  但在這些新文體中,最重要,且最和「變文」有直接的淵源關係者,當為「諸宮調」的一體。在結構的宏偉和局勢的壯闊上,也只有「諸宮調」方可和「變文」相頡頏。像鼓子詞和大麯等,實在只是簡短的歌曲,不足與他們列在同一的水平線上。諸宮調出現於北宋之末。王灼《碧雞漫志》(卷二)說道:「熙、豐、元祐間,兗州張山人以詼諧獨步京師,時出一兩解。澤州孔三傳者,首創諸宮調古傳,士大夫皆能誦之。」孟元老《東京夢華錄》(卷五)記載,崇、觀以來,在京「瓦肆伎藝」中,也有「孔三傳,耍秀才諸宮調」的云云。其他耐得翁的《都城紀勝》,吳自牧的《夢粱錄》裡也都提到孔三傳和諸宮調的事。是諸宮調乃是熙、豐、元祐間的一位才人孔三傳所創作的了。但像這樣一位偉大的作家,我們在今日卻不能知道他的生平,並不能得到隻言片語的遺文,誠是一件憾事!三傳所首創的諸宮調古傳,既是「士大夫皆能誦之」,則必定是很有可觀的,其佚失似不是無足輕重的!

  《都城紀勝》,成書于端平二年,風貌筆記著作。南宋耐得翁撰。分14門,曰市井,曰諸行,曰酒肆,曰食店,曰茶坊,曰四司六局,曰瓦舍眾伎,曰社會,曰園苑,曰舟船,曰鋪席,曰坊苑,曰閒人,曰三教外地。敘述頗詳。

  【《夢粱錄》,介紹南宋都城臨安城市風貌的著作。共20卷。宋吳自牧著。自牧臨安府錢塘(今浙江杭州)人,生平事蹟不詳。】

  諸宮調是講唱的。其講唱的方式,當大類今日社會上的講唱彈詞、寶卷;也當正像唐代和尚們的講唱「變文」。《西河詞話》說:「《西廂》掐彈詞,則有白有曲,專以一人掐彈,並念唱之。」當和當日的實際情形,相差不遠。張元長《筆談》說:「董解元《西廂記》曾見之盧兵部許。一人援弦,數十人合座,分諸色目而遞歌之,謂之磨唱。」(焦循《劇說》引)這話很靠不住。當是盧兵部的「自我作古」,或「想當然」的可笑的復古的舉動。我們如果讀了石君寶的《諸宮調風月紫雲亭》一劇(見《元刊雜劇三十種》),當可于諸宮調的講唱的情形略略的明瞭了。

  諸宮調的名稱,從何而來呢?諸宮調的結構,和「變文」是全然不殊的。其所不同者,乃在歌唱的一部分。「變文」用的是七言或間以三三言,而「諸宮調」則用的是很複雜的「宮調」。原來大麯和鼓子詞,皆用同一宮調裡的同一曲牌,反復的來歌詠一件故事。像上文所引的《道宮薄媚》,便是用「道宮」裡的《薄媚》一調,反復到十遍,以歌詠西子故事。但諸宮調則不是這樣的。它是無限量的使用著各個宮調裡的各個曲調以歌詠一個很長篇的故事的。像《劉知遠諸宮調》的第二卷的首一部分,其歌唱的部分便是這樣的佈置著的:

  《中呂調·牧羊關》,《仙呂調·醉落托》,《黃鐘宮·雙聲疊韻》,《南呂調·應天長》,《般涉調·麻婆子》,《商角·定風波》,《般涉調·沁園春》,《高平調·賀新郎》,《道宮·解紅》……

  這比較所謂大麯和鼓子詞的單調的佈置是進步得多少呢?難怪孔三傳一創作了這種新聲出來,便要哄動一時了。且這也是第一次把「諸宮調」連絡起來敘述一件故事的嘗試。這個嘗試的成功,對於後來雜劇的產生和其結構是極有影響的。

  《武林舊事》,追憶南宋都城臨安城市風貌的著作。武林即臨安(今浙江杭州)。作者周密,曾隨宋室南渡,歷任臨安府、兩浙轉運司幕職。書中詳述朝廷典禮、山川風俗、市肆經紀、教坊樂部等,史料豐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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