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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傳奇文的興起(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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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但到了唐的末葉,時勢日非,軍人也益橫暴,各各割據了一個地方,不聽中央政府的命令。他們自己更各自爭戰,併吞,連橫,合縱,天下騷然,民間受苦益甚。於是,在無可奈何之中,有一班富於幻想的文人們,便造作出種種劍俠的故事,聊以自慰。劍俠是自己站在千妥萬穩的立場上,而以其橫絕無敵的精技,來除暴安良,或為人報仇雪恨的。因為直接抵抗的不可能,民間便自然地要造作出這些超人的劍俠們的故事,欲借重他們,掃蕩自己之所惡的。這正和義和團及紅槍會之產生於清末及我們的時代中的情形頗為相同。更有一點,也足以促進劍俠思想的傳播,那便是這時的佛教故事的大量的宣揚。在佛教故事裡,超自然的故事是太多了,騰空而去,霎時而返,乃是他們的常談;「上窮碧落下黃泉」,更是他們的習用的故事結構。又,道士們也在此時大顯神通,恣話著不可能的情境。 這些都更足以助長劍俠故事的氣焰。明人刊有段成式的《劍俠傳》,實是偽書,托段氏之名以傳者。在成式的《酉陽雜俎》裡,自有《盜俠》(卷九)一類;所敘自魏明帝時登緣淩雲台的異人起,凡九則。在其間,有敘述韋行規、黎幹、韋生及唐山人事的四則,最為奇詭可觀。這四則,都已被錄入《劍俠傳》中。韋行規的一則,寫韋行規自負勇武,乃遇京西店中老人,以劍術折其銳氣。段氏寫來,頗虎虎有生氣,自是《酉陽雜俎》裡最好的文字之一。成式字柯古,臨淄人,為宰相文昌子,以蔭為校書郎,終太常少卿。他的《酉陽雜俎》包羅的事物甚廣,似仍未盡脫張華《博物志》的窠臼。 在裴鉶的《傳奇》裡,敘述這一類劍俠的故事也頗不少。最有名的是《昆侖奴》、《聶隱娘》二則。鉶為高駢從事。駢好神仙,所為多妄誕。故鉶之所敘,較其他同類之作,更多些詭奇之趣。像《聶隱娘》裡的黑白衛,用之則為活衛,收之則為紙剪的驢。又所謂妙手空空兒等的故事和人物,皆已超出于劍俠故事的範圍以外,而入于神仙故事的範圍之中了。《昆侖奴》一作,也甚可注意。所謂「昆侖奴」,據我們的推測,或當是非洲的尼格羅人,以其來自極西,故以「昆侖奴」名之。唐代敘「昆侖奴」之事的,于裴氏外,他文裡尚有之,皆可證其實為非洲黑種人。這可見唐帝國內,所含納的人種是極為複雜的,又其與世界各地的交通,也是甚為通暢廣大的。在文學上說來,鉶的這兩則故事,對於後來作家們,皆甚有影響。明梅鼎祚有《昆侖奴雜劇》,清尤侗有《黑白衛雜劇》,所敘的事皆以此二故事為藍本。 袁郊的《甘澤謠》裡,有《紅線》一則,也極為流行。郊為唐末人,官刑部郎中。《甘澤謠》作於鹹通戊子(公元868年),正是劍俠故事流傳極盛之時。故郊所寫的紅線,乃是典型的女俠之一。但也甚有些仙氣;「再拜而行,倏忽不見」,而「忽聞曉角吟風,一葉墜露」,紅線回矣。這種飛來飛去的行蹤,乃正是聶隱娘的同道。明梁辰魚嘗以此事寫為雜劇。約同時,又有有名的《虯髯客傳》。此作相傳為張說所寫。但《太平廣記》(卷一百九十三)所載,僅注明「出《虯髯傳》」,而不著其作者。明顧元慶《顧氏文房小說》乃著其為杜光庭作。其以為張說作者,蓋明末人的妄題。光庭字賓至,處州縉雲人,為唐末道士。入蜀,依王建。所作有《廣成集》(《四部叢刊》本)及《錄異記》。《虯髯傳》所言,頗多方士的氣息。他所寫的海外為王的事,後來陳忱的《後水滸傳》所敘的李俊稱王事,似即本於此。此傳流傳殊盛。梁辰魚有《紅拂劇》(今佚),張鳳翼有《紅拂記》,淩濛初有《虯髯翁》,又有《雙紅記》等,其故事皆本此傳。 無名氏《原化記》當也作於此時。其中像《嘉興繩技》、《車中女子》等故事,也並見收于《劍俠傳》。在詞人孫光憲的《北夢瑣言》裡,也有好幾則同類的記載,像《荊十三娘》等。這一類的故事,不僅由唐末而蔓延到五代,即到了宋初,也還有吳淑的一部《江淮異人傳》的出現。《江淮異人傳》全敘劍俠事,已把這一類幻想的復仇的故事當作一種專門的寫作的目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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