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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六朝的散文(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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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文筆之分——六朝散文的重要——抒情小品的流行——劉琨、郭璞等——王羲之、獻之父子的雜帖——陶淵明的《五柳先生傳》與《自祭文》等——謝靈運、顏延之與鮑照——王融與孔稚矽——梁代諸帝與蕭統——沈約、任昉、江淹等——何遜、吳均等——劉峻的《廣絕交論》——丘遲的《與陳伯之書》——徐陵、沈炯、陳叔寶、江總等——六朝宗教家的活躍——本土思想對於佛家思想的反攻——慧琳的《白黑論》——顧歡的《夷夏論》——範縝的《神滅論》——《抱樸子》與《金樓子》——六朝的史書作者 一 六朝文章有「文」「筆」之分。文即「美文」,筆則所謂應用文者是。劉勰《文心雕龍·總術篇》謂:「今之常言,有文有筆,以為無韻者筆也,有韻者文也。」梁元帝《金樓子·立言篇》亦謂:「至如不便為詩如閻纂,善為章奏如伯松,若此之流,泛謂之筆。吟詠風謠,流連哀思者謂之文。」又謂:「至如文者,唯須綺縠紛披,宮徵靡曼,唇吻遒會,情靈搖盪。」是則,所謂「文」者並不是以有韻者為限,只要是以「綺縠紛披」之文,來抒寫個人情思者皆是。當然「文」是包括了詩賦在內的。但如制誥章奏之流,便是所謂「筆」了。故除了「應用文」之外,凡「文章」皆可謂之文。《南史·顏延之傳》:「宋文帝嘗問以諸子才能。延之曰:『竣得臣筆,測得臣文』。」《梁書·劉贊傳》:「幼孤,兄弟相勵勤學。並工屬文。孝綽常曰:『三筆六詩。』三即孝儀,六孝威也。」這裡所謂「詩」,便是延之之所謂「文」。直到中唐,還有此別。 趙璘《因話錄》云:「韓文公與孟東野友善。韓文公文至高,孟長於五言,時號孟詩韓筆。」實則,六朝之「文筆」,相差也至微。即所謂朝廷大製作,也往往是「綺縠紛披,宮徵靡曼」的。我們可以說,除了詩賦不論外,其他六朝散文,不論是美文,或是應用文,差不多,莫不是如隋初李諤所攻擊的「連篇累牘,不出月露之形,積案盈箱,唯是風雲之狀」的云云。在這種狀態之下的散文,便是「古文家」所集矢的。後人的所謂「文起八代之衰」,便是斷定了六朝文是要歸在「衰」之列的。但六朝的散文果是在所謂「衰」的一行列中麼?其文壇的情況果是如後人之所輕蔑的麼?這倒該為她一雪不平。 把什麼公牘、記載之類的應用文,都駢四儷六的做起來,故意使得大眾看不懂,這當然是一個魔道。但如個人的抒情的散文,寫得「綺縠紛披,宮徵靡曼。唇吻遒會,情靈搖盪」,難道便也是一個罪狀麼?在我們的文學史裡,最苦的是,抒情的散文太少。六朝卻是最富於此類抒情小品的時代。這,我們可以說,是六朝的最特異的最光榮的一點,足以和她的翻譯文學,新樂府辭,並稱為鼎立的三大奇跡的。在我們的文學史裡,抒情小品文之發達,除了明、清之交的一個時代之外,六朝便是其最重要的發展期了。明、清之交的散文的奇葩,不過如「曇花一現」而已。六朝散文則維持至於近三百年之久,其重要性,尤應為我們所認識。其他論難的文字,描狀的史傳,也盡有許多高明的述作,不單是所謂「月露之形」、「風雲之狀」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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