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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宋金的「雜劇」詞 三


  在二百八十本的「官本雜劇段數」裡,有四本是「法曲」。按張炎《詞源》(卷下)謂大麯片數(即遍數)與法曲相上下,則二者的體裁當是很相近的。

  《詞源》,詞學專著,南宋張炎撰。張炎,宋元間詞人,字叔夏,詞作今存300首。《詞源》共兩卷,上卷詳述音律兼及唱曲方法,末附《謳曲旨要》一篇,類似歌訣;下卷論作詞原則。

  其中又有二本是「諸宮調」。按「諸宮調」的性質,純是代言體的敘事歌曲(講唱的)。其和大麯不同者僅在:大麯是以同一宮調的曲子數遍歌唱一個故事的,而諸宮調所用的曲子,則不拘拘在於同一宮調中的,她可以使用好幾個宮調裡的曲子來組成一套敘事歌曲(詳見下章)。

  其以宋詞調來歌唱的,有《逍遙樂》四本、《滿皇州》三本、《醉還醒》二本、《黃鶯兒》二本、《舞楊花》一本、《暮雲歸》一本、《菊花新》一本、《夾竹桃》一本、《醉花陰》一本、《夜半樂》一本、《木蘭花》一本、《月當廳》一本、《撲蝴蝶》一本、《白芋》一本、《探春》一本、《好女子》一本、《二郎神》一本、《雙頭蓮》二本、《月中行》一本、《三登樂》一本、《安公子》一本、《普天樂》一本,共三十本。又其所用歌調,不見於宋詞而見於金、元曲調的,有《啄木兒》三本、《整乾坤》一本、《棹孤舟》一本、《慶時豐》一本、《上小梯》一本、《鶻打兔》一本、《四國朝》一本,共凡九本。此當是當時的俗曲而為雜劇詞作者所引用的。其他尚有可知其為當時的俗曲而不見於後來曲調者,像《萬年芳》、《三鄉題》等尚有不少。又例以《崔智韜艾虎兒》之為大麯,則其他單標故事名目而無曲調名者,尚亦多半為大麯可知。

  總之,這二百八十本的雜劇詞,其為敘事歌曲者至少在一百五十本以上。其他當也是這一類的歌曲。

  用宋詞調或俗曲歌唱的,其唱法與大麯當略有不同;似是像歐陽修《採桑子》的詠西湖,凡用十一段《採桑子》來描寫西湖景色,而上加一引。又似像趙德磷的詠鶯鶯故事的《蝶戀花》鼓子詞,或像宋人詞話裡的《刎頸鴛鴦會》(以《醋葫蘆》小令詠其故事),都是以十遍或十遍以上的同一詞調或曲調來歌詠一個故事的。

  「爨」在這二百八十本裡占了四十三本;又以「孤」名者凡十七本,「酸」名者凡五本。「爨」即「五花爨弄」,也即「院本」或雜劇詞的別名。陶宗儀《輟耕錄》敘說「爨」的性質頗詳(見上文)。其以「爨」為名者,當系表示其為院本或雜劇詞,像今日所見的《金瓶梅詞話》、《王仙客無雙傳奇》之標出「詞話」及「傳奇」之名目來無異。(陶氏以「爨」始于宋徽宗,則大誤。我們上文已把其來歷說得很為明白。)

  「孤」、「酸」之標出,則似也像元劇《風雨還年末》、《中秋切膾旦》之標出腳色「末」或「旦」出來相同,都只是表明性質或題材的內容的,無甚深意。

  又,宋代流行的雜耍,有所謂「三教」的。《東京夢華錄》(卷十)云:「十二月,即有貧者三教人,為一火,裝婦人神鬼,敲鑼擊鼓,巡門乞錢,俗號為打夜胡。」而在二百八十本的雜劇詞裡,有所謂《門子打三教爨》、《雙三教》、《三教安公子》、《三教鬧著棋》、《打三教庵宇》、《普天樂打三教》、《滿皇州打三教》、《領三教》等,當即其類。

  又有所謂「訝鼓」者。《續墨客揮犀》(卷七)云:「王子醇初平熙河,邊陲寧靜。講武之暇,因教軍士為訝鼓戲。數年間遂盛行於世。」《朱子語類》(卷一百三十九)云:「如舞訝鼓,其間男子婦人僧道雜色,無所不有,但都是假的。」在上面雜劇詞目錄裡,也有《訝鼓兒熙州》、《訝鼓孤》。

  《續墨客揮犀》,宋代史料筆記。宋代彭乘撰。

  《武林舊事》(卷二)記舞隊,名色甚多,中有《四國朝》、《撲蝴蝶》二種,似即目錄中之《四國朝》及《撲蝴蝶爨》二種。

  又,周密《齊東野語》(卷十)云:「州郡遇聖節賜宴,率命猥妓數十,群舞於庭,作天下太平字,殊為不經。而唐王建《宮詞》云:每過舞頭分兩向,太平萬歲字當中。則此事由來久矣。」今目錄中有《天下太平爨》及《百花爨》當即其類,所謂「花舞」、「字舞」者是。

  《齊東野語》,南宋筆記。南宋周密撰。20卷。所記多為南宋史事,還間敘藝文瑣事。

  從上面的許多話看來,我們可以大膽地斷定說,所謂宋代的「雜劇」,乃是歌舞戲一類的東西;其歌辭則被稱為「雜劇詞」。這種歌舞戲,是以四人或五人組成之的。他們演唱故事,但往往以「滑稽唱念,應對通遍」為尚;也有不演故事而全為嘲戲或像《天下太平爨》之全為頌揚王室之歌舞的。他們的裝扮,衣衫和其他祗應樂人,若笙色、琵琶色、笛色等人物無多大的區別,其區別惟在頭部。他色人皆「襆頭帽子」,而他們雜劇部卻諢裹,即以不同的裹巾或帽子來擬仿古人。他們的臉部並傅以粉墨。但他們並不在演戲曲。他們所歌舞的雖是故事,他們雖也扮作古人,但他們的歌詞卻是敘述的,並不是代言的。其所以扮作古人者,極似今日之「化裝灘簧」一類的東西,取其悅人而已。其本身全未脫離歌舞戲的階段,並不曾踏上正式的「戲曲」的道路(雖其「末泥」、「副淨」諸色曾為後來戲曲所採用)。他們是否兼用說白,像「諸宮調」那樣的講唱著,今已不可知。但《夢粱錄》既說其為「念唱」的,則似兼有念白,至少戲頭或參軍色,「執竹竿拂子,奏俳語口號,頌君壽」的時候,是有念詞的;這念詞便是「致語」或勾隊詞。(像我們今日所見「勾小兒隊」致語之類的東西。)

  灘簧,也作灘黃,曲藝的一個類別。流行於蘇州、上海、杭州、寧波等地。

  這樣的說明,當是很明白的吧。所可憾的是,在那二百八十餘本的敘事歌曲裡,必有不少的絕妙好辭(董穎的《薄媚》便是很不壞的敘事曲),而我們現在卻一本也見不到了!這是很大的一種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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