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鄭振鐸 > 歐行日記 | 上頁 下頁
六月十六日


  今天又起來太晚了,差不多又是最後一個吃早茶的了。而在床上時,還自以為今天很早,可以上甲板飽看一次日出呢!到甲板上坐了一會,很無聊,想讀些法文,而千句萬字,飛奔而來,不曉得先要讀熟那一句那一字好,只得又放下課本來。記得今天是禮拜四,是船上照例洗衣服的日子:連忙去取要冼的衣服來,但茶房卻搖搖頭道:「以後不洗了。」宣告板上幾乎全換了新的佈告,也都是關於到達馬賽時旅客要注意的事。啊,真的,我們的「阿托士」是有了到達它的目的地的新氣象了!然而我的法文卻除了「Bon Jour」幾句見面話之外,一句也不會說呢!奈何!?只好依賴了別人麼?心裡很焦急!也許這焦急是未免太早了。要洗的衣服不少,只得下一個自己動手的決心。上午,先揀襯衫一件,汗衫二件來洗。雖很吃力,然而不久便都洗好了,掛在房間裡曬了——他們的衣服都是掛在房裡曬乾的——我想一定是洗得不大乾淨的。卻頗覺得有趣。這是自己動手洗衣服的第一次,不可以不記。午餐很好,有咖雞飯,這是不大有的好菜,所以大家都很高興。下午,天氣熱得有些頭漲;連忙去洗了一個澡,總算好些。又洗了幾條褲,幾雙襪。上甲板後,寫了幾張給上海諸友的明片。徐君由艙中走上來,執了一本《新俄文藝的曙光期》,一個法國軍官聞知是新俄的東西,便連忙道:「不好,不好!」啊,人類都是一樣的不明白青紅皂白的!研究文學與共產黨又是什麼關係呢!?洗的衣服都已幹了,當把他們褶疊起放在衣箱裡時,我是如何愉悅著呀!晚餐後,移椅於東邊,要看月出,而東方黑雲彌漫半空,月亮僅微露黃光而即隱去。很無聊賴的不覺在椅上睡著了。風很大,袁君脫了自己的衣服,蓋在我身上。我方才驚醒;朦朧的走下了自己的房中,一脫了衣就睡著了。月亮在這時似還未出。夜間醒了兩次,只見房中燈光亮晶晶的;幸都立刻又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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