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神的愛(5)|鄭振鐸

愛神的愛(5)

　　蒲賽克知道她的終局到了；她想，她一定不得歸來，因為這次是到地獄中去。所以，她並不遲延地上了一個高塔，便想投身塔下，因為這是一條到地獄去的路。但高塔受了神感，忽發聲對她說道：「可憐的女郎，你為何要自殺呢？你要曉得，如果你的靈魂一離開你的肉體，你便將真的到地獄裡去，永不能回來了；所以你得聽我說。一座希臘城名為拉刻代蒙（Lacedænon）的離此不遠。你到了那裡，便訪問達那洛斯（Tænarus）山。在這山上，有一個穴，可通地府，直達地府之王普路同（Pluto）的宮中；但你要注意，千萬不要空手到這個黑暗之區。你兩手各執一個蜜和麥粉做的餅，口中銜了兩文錢；你走了一段路之後，將見一匹跛足的驢，背著木頭走，一個跛足的人驅著它。他將求你代他拾起落在地上的行杖，你不要理會他，走你的路；以後，你便到陰河，看見渡夫察龍（Charon），他要先付錢後渡人。你給他一文錢，他便渡你過去。你坐在船上時，將見一個老人溺在水中，伸手求救，你也不要顧他。過河之後，你將見幾個老婦人在紡織，她們必將求你幫忙，但你也不要理會她們，因為這些陷阱都是維納斯設以待你，要你落去一個甜餅的。你不要以為甜餅是不足輕重的東西，如果失落了一個，你便永不得回到這個世界上來了。然後，你將見一隻一身三頭的大狗，躲在柏綠賽比娜門口，對人狂吠。如果你給它一個餅吃，它將讓你安然地到柏綠賽比娜那裡去。她見了你，將給你好酒好肉，你卻只能坐在地上，求些黃麵包吃，然後對她說明你的來意。當你接受了她給你的美容時，便動身回來，再將一個餅飼那三首的狗，然後，又將口中銜的一文錢給了察龍，仍循原路而回。但除此之外，更要注意的是：不要開盒去看，也不要太好奇了，想知道『神的美容』的寶藏。」

　　她聽高塔說完了，立刻取了兩文錢、兩個餅，到了達地洛斯山向地獄走去了。一切都如高塔所指示的做去，最後便到了柏綠賽比娜的房裡。蒲賽克在那裡不敢坐好椅子，也不敢用好酒菜，她只跪在柏綠賽比娜的足邊，吃粗惡的麵包，並對她說明來意。在她交給她裝好了一個神秘東西的盒子後，她便告辭，更以剩下的餅和錢，買了路回到人間。

　　當蒲賽克由地獄來到光明的人世時，她心裡騷動著一個不可息的願望，她說道：「我明知道這盒裡裝的是神們的美容，卻不取些來塗在臉上以悅我愛，這不是一個愚人嗎？」她便揭開了盒蓋。在盒裡既不見美容，也沒有他物，只有一個死似的「睡眠」；這「睡眠」一被放出盒外，立刻侵入她的四肢百骸，她便一無知覺地倒在地上沉沉地睡去，如一具屍體。

　　但丘比特現在已治癒了他的傷痕，再也忍不住不見蒲賽克的面了，便偷偷地由被禁的房子的窗中跳出，展開煊美無倫的雙翼，向他的愛妻那裡飛去。當他尋見了她躺在地上沉睡著時，便從她臉上拂逐去了「睡眠」，仍將它放進盒內，用他的一支箭尖觸醒了她，說道：「呵，你看，你又要因為過度的好奇心使你自己鄰於滅亡了；好，你且去回復我母親的命，我則去預備好一切要辦的事。」於是他飛到天空去，蒲賽克則把取得的東西帶給維納斯。

　　丘比特全心愛著蒲賽克，怕他母親不答應，便直到天庭，向朱必特控訴此事。朱必特擁抱了他之後，對他說道：「呵，我的愛兒，縱然你不大敬重我，常把箭刺我的心胸，然而我將如你所願地答應你。你要記住我對於你的這一次好處，將來你看見人世有絕代美人時，須要把她的愛給予我。」他說了這話後，便命麥考萊召集群神赴會，不准有一個不到。於是諸神陸續地來了，擠滿了天上的劇園。朱必特便開言道：「你們諸神，你們都認識這個少年丘比特。他應該結婚了。他選中了一位所愛的女郎，且已和她同居了一些時，現在讓他隨他的心願娶了她。」然後，他又回頭對維納斯說道：「你，我的女兒，不要再生氣，也不要怕這場婚姻辱沒了你的門庭，我覺得這婚事是再合法沒有的。」

　　以後，朱必特便命麥考萊帶了蒲賽克到天上來；這位愛神的愛妻便第一次踏到天庭。於是他傾了一杯不朽的酒，說道：「蒲賽克，你且喝下這酒，你也將成為不朽的了；丘比特將永為你的夫。」

　　盛大的宴會和婚席不久便預備好，丘比特和他的愛妻一同坐下，手臂互挽著。約諾也是這樣愛好的傍朱必特而坐，其餘諸神也都按次入座。伽倪墨得為朱必特斟酒，巴克科斯（Bacchus）則為其餘的神斟酒。他們喝的是瓊漿，神們的酒。瓦爾甘預備晚餐，「時間」則用玫瑰和別的鮮花裝飾仙殿，格麗斯們四處播散芳香，穆斯們甜蜜地歌唱著，阿波羅悅耳地奏著琴，維納斯嫋娜地舞著，薩蒂爾和潘則朗吹著笛子。如此地，蒲賽克嫁給了丘比特，不久，她生了一個兒子，他的名字便是「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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