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湖北第一次工人代表大會之講演詞|張太雷

在湖北第一次工人代表大會之講演詞

　　（一九二七年一月四日）

　　今天我講中國工人在現在革命運動中的責任。我們首先要知道，中國工人階級與西歐的工人階級相比，中國的工人階級還是非常的幼稚，非常的落後。中國的工人可以分成兩種，一種是在租界內外國人開的工廠裡做工，受外國人雇用的；一種是在中國人自己開的工廠裡做工，受中國人雇用的。在租界內如上海漢口天津等處有很大的工廠容納許多工人，在中國內地就很難找到一個近代的大工廠，容納一萬或二萬工人的，大多數是很小的工場，只雇用很少數的工人，所以我說中國工人階級尚沒有強大，沒有是大機器生產近代大工業時代的工人。中國的工人多數是手工業者，只有一小部分是剛剛開始的產業工人——無產階級。中國是農業國家，我們不以租界為標準，以全國一般的情形做標準，那末，當然是手工業工人是大多數，而近代的無產階級還是才開始的。現在的中國無產階級的地位有幾種特點，他們還是在一個過渡時期中，在從手工業工人進入大工業工人的過渡中，在這種過渡中，工人是很吃虧的。我們在後面便要講如何使這種從手工業轉入大生產工業的過程中很快的渡過去。現在的中國工人階級可以見到尚不及印度的工人階級，中國的工業尚不如印度工業那樣發展。因為在印度僅僅只有一個帝國主義，中國是有好多個帝國主義在這裡。印度有很多鐵路滿布於各城市間象蛛網一樣，因此他們的工業發達，工人眾多了，中國的鐵路是很少，並且是不相連續的，工業不發達，真正的大生產近代工業的無產階級也就少了。在印度棉紗業，金屬業及其他工業都很發達，在孟買在加爾各答等地有許多大的工廠雇用二三萬工人的大工廠，棉紗業的工人有數十百萬人，其他的工人也是很多的。中國的工業這樣幼稚，工人非常落後，因此在工人運動中，發生許多糾紛。這可以廣東為例，在廣東我們可以見到很多工人的糾紛，工人自己打自己，拿了竹竿木棍互相打得頭破血流的很多，政府的農工廳裡有一千七百多件案子沒有解決，大半是這樣糾紛的案件，都是些小工廠有三個五個工人的小鋪家的工人，他們與店主，或是他們自己之間的衝突而發生這些糾紛。很少有大的工廠有幾百個工人的。工會的組織與團結亦就比較困難，因為只是少數的人成一幫一幫的是非常之難團結，小手工業的工人就容易生出這些事情來些糾紛也是因此發生。武漢比之廣東是好些，有點大工廠，包含有多量的工人，但還不能說是很好，很發達。即如大商店也是在租界上，除此再不能見到有更大的，雇用千百個人的，如上海租界上的先施公司等。在先施公司那些地方才可以有多數的群眾團結起來對抗資本家，他們能有力量。在小店鋪中，工人不能成為一個群眾去對抗資本家。說明了為什麼有如此的狀況，才能夠明白中國工人的責任。

　　中國有四萬萬的人口，這四萬萬人的職業如何分配的呢？他們做些什麼事情？中國是農業的國家，大半是以耕田為生活的，四萬萬人之中有三萬萬人是種田的農民。工人的數目我們不知道一個確數，大概有五百萬到六百萬的樣子，以六百萬工人，每家六人計算則屬工人階級的有三千六百萬人。工人農民兩數合計則有三萬三千六百萬人。四萬萬人中除了工農尚剩有六千四百萬人，這六千四百萬人做些什麼？他們中有的商人，銀行家，錢莊老闆，工業家，工廠主，教員，學生，這些是一類，與另外一類不同；第二種之中有軍人，軍人的數目很不少，有二百萬到三百萬的樣子，第二種之中尚有一部是軍閥及依靠軍閥與帝國主義生活的，官僚與買辦階級也有很大的數目，這許多人僅僅是用東西，而不製造什麼，是只消費，而不生產的。在一切人們之中，主要的生產者，是三萬萬的農民。至於三千六百萬的工人與農民沒有多少經濟關係，農民只是種了給人家吃，自己用的還是自己做，中國的工業沒有供給農民以電氣衣料，用具如犁頭等等。工人與農民沒有經濟的關係，這並不是說工人寄些銀等與他的家庭，他的家裡是種田的農民這種的關係，而是說的工人沒有供給農民以生產品，就有也是很少的，下面我們可以見到這種關係的重要，農民供給我們米糧，我們給了他們什麼？換句話說，農民能不能是工業品購買者，農村能不能成為工業的市場？農民大多數是窮的，沒有能力購買工業品，他們要化了很多精神，很多的工夫自己織布做衣裳穿，因為實在沒有錢買。為什麼農民如此的窮，不能為發展工業的市場呢？他們貪懶！不做工不出力！而窮的嗎？當在[然]不是為[如]此。中國的農民比任何國家的農民都要勤苦。但是因為被剝削太多，當然他們是要窮困了；中國的工人被剝削得很多很貧窮，如與農民相比，則農民的情形更為可怕。中國各地的情形不同，大概的平均數是不論佃農，半佃農，半自耕農至少被剝削百分之五十，甚至百分之六十五。剝削的形式不同，或是高利貨，或是租稅，或是貪官污吏土豪劣紳的敲詐勒索等各種的方式——總之是剝削農民。農民種出十石糧食，要有五石或六石半被人拿去。農民被剝削了百分之五十甚至百分之六十五以後，他們就沒有力量購置新的犁頭等耕田用具，新的衣服及其他的必需品，所剩下來，適足以維持生活，甚至不足以維持生活，沒有辦法的時候，那就必定要借債，借一元鈔要出二分到四五分的重利，甚至借一元鈔要一元的利鈔，在青黃不接的時候，更是以借為生活，這種情形，那裡來的錢使他們有能力購買工人製造出來的工業品。因為中國的農民過於貧苦不能買工業品，工業既沒有市場，工業便無從發達。貨物的銷路是大半在占中國人口四分之三的三萬萬農民的身上，他們不能購買，非常窮困，商店中就冷落。工業的不發達，固然有很多原因，農民的窮困是不能不看做重大原因。農民被剝奪的百分之五十至百分之六十五的東西，誰取去了？從農民那被拿去這些被剝奪東西是六千四〈百〉萬人軍閥、地主、土豪劣紳、貪官污吏以及其他的人，他們不耕不織，不生產的，他們以從農民處剝奪到的百分之五十甚至百分之六十五的東西過他們的生活。進一層講便是工人階級所得的，所奮鬥的也是其中一部和想在此中多得一些。現在城市中用各種方式所攘奪著的，就是爭分從農民那裡拿來的百分之五十至百分之六十五。現在城市中所有的工業不夠維持城市中居民的生活，城市中所消費的都是由農民那裡得來的，這六千四百萬的人們究竟那一種人取得最多。取得最多的當然是紳士，地主軍閥，官僚；一部分是學生，他們尚不生產，將來他們很有用的，目前卻還是靠著別人擔任維持他們的生活；剩下來最小一部分，是作為維持現有的小小的工業和商業，這是太少了，過於少了，差不多不能維持現在這樣可憐的工商業。我們看海關的出口貨，可以見到中國的出口貨百分之九十九或百分之一百完全是農產品，每年有一千兆兩以上的數目，這是與帝國主義者買辦及其銀行很有關係的，足以證明帝國主義與剝削農民是有直接的關係的。農民被剝削的百分之五十至百分之六十五的數目，一切反革命都建築於他們的上面，吳佩孚張作霖孫傳芳等軍閥的戰爭，就是因為搶奪剝削物，多分一些贓物，許多官僚互相爭鬥互相攻訐，他們的目的也在於搶一份，或是多搶一些。為什麼現在的地主劣紳要組織民團，保安隊等？他們是為了人民的安寧嗎？決不是。他們是要以此種武力保護他們的剝削的特權。為什麼一些反革命派他們要反對農民協會，因為農民協會是要將此種百分之五十至百分之六十五的剝削取消的，他們是要廢除這種剝削的反革命派，因此反對農民協會，他們知道，如其廢除了這種剝削，反革命的基礎會被打倒。農民處剝削去的百分之五十至百分之六十五是中國落為濟後[經濟落後]的基礎，從滿清，民國到現在還是同樣的情形，就是因為同一基礎永遠沒有更改過。中國國民革命的成功非將此落後的基礎廢掉不可，如其這個基礎留在此地，中國國民革命是不會成功的，沒有成功的希望的。如現在廢除了這種剝削，農民種十畝田，便有十畝田的收入，不給別人拿去，都可以自己享用，那麼他們將要如何去使用他們這增加的收入呢？第一件是買肥料，現在用的人糞都不好了，他們有了錢當然要賣[買]好的來，可以使生產〈增〉加更多；用了肥料可以使生產多了，食糧便價賤些，收入可以增加些，第二件買一些好的農具，新式的犁頭，現在用的只能掘六寸深，買好的，合於科學的，可以掘一尺二寸或一隻五寸深，根深了，生產可以好些多些。有了錢他們就可以買布做衣服，不用自己的力氣與功夫做出不好的布來穿，到城裡或工廠裡去買好的布來穿，可以省時省錢，拿這些時間來盡力於耕種事業，使他們的耕種業更精善而且發達起來。他們有了錢不再願意赤了腳，要買雙鞋子著著，要將住屋修整一下，以及其他他們所必需的事物。他們也要他們的子女去讀書，使他們得到一些新知識幫助他們改良農業，使生產更好起來。如其農民有錢給他的子女讀書，那末現在城市中沒有錢拿沒有事做的教員和畢業生，都可以找到錢，找到事情做了。農民有了錢做這些事情，與城市以什麼影響呢？那必定城市中須要建築工廠製造肥料，因為肥料有銷路可以做生意了，因為農民要買耕田器具，城市必定要建立田具製造廠，五金業必然發達。要運輸貨物，交通便利起見，鐵路及其他工業也必隨之興盛。要供給農民的布，那就紡紗業、織布業必然發展。這樣所需要的工業部發展起來，現在這種落後的現象可以進步到近代工業的時代。象現在這種舊制度、舊基礎上，三萬萬農民受著百分之五十到百分之六十五的剝削時候，中國的工人不能往前進步的。中國的工人現在似乎可以向前稍稍進步，可以加些工資，減些時間，改良一點待遇，但是極微細，極小的。更大的改善和進步現在是做不到，各位工人代表是工人的先覺，對於這一點應該放開眼界來看清楚，現在這種舊基礎仍然存在，工人的生活不能希望徹底改善的，工業商業也不能發達的。我們要負責告訴工友以及其他的人民，使他們明白，來幫助農民改良農民的生活，解放農民，使農民有錢買東西，那時工商業方能發達，工人的生活方能有多的改善，工人與農民之間方能有正當的關係成立，工人供給他們以用具，農民供給我們以食料，這樣的一個公平關係。我們不但要對工人講明這點，並且還要對商人，學生，教職員，銀行家，錢莊老闆等說明這種關係，如中國不廢除這種制度，商業是不能發達的；學生沒有事情可做，沒有人讀書，沒有人要請你，教職員不能得到多的銀，因為讀書的人少教書的人多；銀行也如此，因為工商不發達，金融當然不能流通……所以各種的人都需要廢除這種制度，必須幫助農民解放；只有反革命勢力，帝國主義，買辦等反對這種制度的廢棄。有許多自稱革命党，革命分子，我也要問他是否贊成剝削農民的制度，他如不贊成，不是蠢人便是反革命派。如贊成保存這種農民百分之五十到百分之六十五的剝削的，實際上就是贊成帝國主義，軍閥，官僚……反革命派。我們爾已只說反對這種剝削，是沒有效力的，要實際上做。實際去做才是真正的革命，贊成各種群眾的利益的，可以攜手同為國民革命的同志的。我們可以說：中國的工業一定不能發達，商業一定不能振興，合法的銀行業不能興盛，工人的生活沒有改良，假使中國農民百分之五十至百分之六十五的剝削是依舊存在。所以合法的銀行業者，工業家，商人，學生等等對於農民的解放，必定是一致贊成的，大家來努力廢除舊制度，舊的基礎，才能希望大家有向前的進步，不會象現在比別國落後一二百年的情形，特別中國工人的責任，要使農民知道工人對於他們是明瞭的。工人應戰努力于這種工作，幫助農民解放，如其能助農民廢除了百分之五十至百分之六十五時[的]剝削，則已經是為工人自身做了一件很大的工作，為中國國民革命作了一件很大的事業。

　　三天以前我在新年慶祝大會上說過，南京政府成立後失敗的原因是在沒有將舊基礎打倒，革命之後，依舊是原有的基礎，因此不能成功。如在南京政府時代就廢除了這種舊的農民剝削制度，革命早已成功，因為不是如此，所以到現在還沒有成功。

　　從上面所說，中國工人之落後，中國現狀之落後，他們的原因是農民仍處於奴隸的地位，為別人作工，被別人剝削百分之五十至百分之六十五，所以要中國前進，中國工人階級前進，就非廢除這種剝削，歷史遺留下來的剝削不行。第二點說明軍閥制度。中國軍閥不是現在特有的，前清時已經就有了清室的軍閥，共和時代就有了共和時代的軍閥，仍舊是一樣。不過改變了名詞罷了，因為建立於一個基礎之上剝削農民百分之五十到百分之六十五的基礎上。我們看見一部分的軍閥倒了，又是別一個軍閥起來，因為這種基礎仍舊在這裡的時候，剝削的權利仍舊在這裡的時候，一個倒了，當然有另一個起來競爭這份利益，在這種基礎之上再產生起來。這些軍閥在沒處取得權位或將要得到權位之先，往往對於民眾說好話，騙哄民眾，等到上了台就完全取消了。所以打倒軍閥，一定要剷除他的基礎，不然軍閥仍然是有的。希望以這一個軍閥打倒另一個軍閥，是一種空幻的夢想，真的要打倒軍閥在解放中國的農民，廢除舊有的剝削，然後軍閥的制度必然會倒塌。現在的軍閥的基礎不僅是剝削農民，不僅是地主紳士，他們還有他們的新基礎，就是中國與帝國主義國家經濟關係中產生出來的買辦，他們是軍閥的基礎，孫傳芳就是一個例，他不僅依靠江蘇的地主紳士，並且與上海買辦階級也有密切關係。這新的基礎——買辦階級——使他們得到新的助力，所以不僅要廢除舊的制度，並且要打倒買辦階級與帝國主義。過去的失敗，以前的錯誤，就在於不知什麼是基礎；只知道帝國主義不知道農民的剝削。現在應覺悟不僅打倒帝國主義，並要廢除農民的剝削。這種剝削對於軍閥，猶之日光對於樹木，廢除了此種剝削，軍閥將如樹木失去日光而萎死。

　　現在說到第三個中國落後的原因，這個原因，就是帝國主義，帝國主義統治著中國，所以有工商業，工人等社會落後現象，大家都知道打倒帝國主義，但真能知道帝國主義與中國關係的很少。我們設想到了上海，在黃浦灘上可以見到一座非常高大的房屋，僅僅那座房屋就值五百萬兩銀子，這座房屋就是滙豐銀行！這個銀行在去年底有百分之四十的利息給他的股東！就是你從去年一月存入一百元，到去年底你可取回一百四十元。我們如查看他的帳目，可以看到每年有一千五百兆，這一個數目比中國每年全部出口貨價值多一半，他們的鈔票到處都香的，人人中意，不論漢口，上海，北京，香港，廣東都很通行。這個銀行不過是外國人在中國開設許多銀行中的一個，在租界上還有很多，多有很大的紅利，所有的現金差不多都積聚在他們手裡，中國人手裡盡是紙票，外國人手裡握著我們的現金。滙豐銀行他們有錢，可以拿五百萬錢造屋，中國銀行在漢口的現在有三十家要關門，因為外國銀行不借款，這可以見到外國銀行在中國的勢力，別人不給錢就得關門，中國銀行是何等可憐的狀態。中國所有的商業與財政都建立于空的信用上面，互相信任，沒有多少現錢交易的，如到不信任時，交易就沒有了。全部的商業都建築於借貸上面，而不在實際交易上面。所有現金，銀子都在外人手上，中國自己只剩有空的信用，沒有信用的時候，商業也就停頓了！有件奇怪的事情，最可痛的事情，中國人自己積下來的金子銀子，不拿來自己發展工商業卻去放在外國銀行裡，被外國人拿去，到他們自己國內買公債票，發展他們的工商業。化了很多精血，一代一代積聚下來的現銀，僅僅換了這紙票子，金銀都到了外國人的銀行庫裡，財政權都操之於外國人之手。在武昌經過兌換所的門口，可以見到換一張紙票要一天的功夫，很多人擠在一處，擠得熱氣直騰，遠遠望去好象起了火一樣的可憐狀態。中國的人民終年終日勞動著，結果如何？代價如何？到那裡去了？是不是我們都化費了，買了機器了，或是過好的生活了？沒有，中國仍舊如此的窮，如此的落後，這些銀錢都到外國人的銀行裡去了，僅僅一個滙豐銀行就有一千五百兆，加上其他的，實有可觀哩！如其這些銀子放在中國人自己的銀行裡，我們將對那些老闆說：你們即刻將這些錢拿來開發工業，交通事業，存放起來一定要吃虧的，因為銀價漸低了，外國大半通用金幣，銀子將統統用到中國，銀價要更低下去，如現在存放在外國銀行的已虧損了二萬萬元，要快些用，不然要吃虧的。現在這裡銀子在外國銀行裡，他們是不肯拿出來的。因為於他們沒有利益，他們自己拿去發展他們的本國的工業。要打倒帝國主義者在中國財政上的勢力，必要奪回外國人二種特權，不准他接受中國的儲蓄，不准他們去發行鈔票，如許其接受儲蓄，就可以操縱，許其發行鈔票，他們不依中國和其本國的條例濫發，這二者不除，中國的財政始終操於外國人手上，這裡我們可以看清了什麼是帝國主義，他們是怎樣來壓迫我們。帝國主義握住了我們的財政權，好象握住了我們咽喉一樣，放縊在都由他們的便，簡直是握住了我們的生命機關。我們要廢除不平等的條約，這種條約不過是一張紙，最要〈緊〉的還是實際上這些財政權，真是於他們有利益的。我們為了自己的利益，必需要用百倍的力量打倒外國人在中國財政上的勢力。我問一問大家，什麼是關稅？為什麼海關要放在自己手上？關於這個，我再講一講。美國工業很發達，就在於關稅權，俄國的工業發達也是因此。各工業發達的國家必定先有他自己國家的關稅權。海關對於一國的工業，猶如生命一樣重要，好象一隻船的機器，快慢都由它。中國經濟生命的海關不在自己手中。關稅對於一國的工業，就如日光對於花，如沒有海關權就等於花沒有日光。譬如要發展五金業，可以對於外國人口的銅鐵等重徽[征]關稅，則在中國的市場中減少外國的競爭而自由發展。要發展棉紗業，可以增棉紗的人口稅，中國貨物就可在市場上與輸來品競爭，其他重工業部照此辦法。美國工業之如此發展，就是用這方法。不僅提高關稅，也可用減低的辦法，如外國的糧食比中國賤，可以減少或免去糧食入口稅，使中國的米價低下來。帝國主義者占住了我們的海關，如不取回，中國的工業是不會發展的。帝國主義者在中國第二種特權就是以海關權來抑制我們生命。海關稅如鎖[鑰]匙，我們須將這個鎖[鑰]匙奪回手中，帝國主義在中國約[的]三種特權是租界。租界可以說是反革命的巢穴，國民革命的阻礙物。所以國民革命必定要收回租界。上面所講帝國主義在中國的特性[權]，當然還有其他，重要的就是這三點，財政統治權，海關管理權和租界。

　　上面所講的是中國工商業以及一切事物落後之狀況及其原因。總之，第一原因——封建制度；三萬萬的農民，受百分之五十至百分之六十五的剝削，使中國工業不能發達，一切事業落後。第二原因——軍閥；而軍閥有兩個基礎：一，三萬萬農民的剝削；二，帝國主義者與買辦階級的協助。第三原因——帝國主義；帝國主義在中國特別性質之權利：（一）財政統治權，（二）海關經濟的統治，（三）用租界妨礙革命的進行。現在講清了落後三要素，那末，如何打消這些障礙物，不是口裡叫著革命所能做到的，要有實在的辦法。

　　我對諸位工人代表說一句：僅僅只為改良生活而鬥爭，不為消除一般的障礙物而鬥爭，那末，我們改良生活的鬥爭，不會得到很好的結果。工人生活的困苦，不能描寫，不敢想描寫，工人的生活，家室的情形，子弟不能讀書，諸位自己是很能知道的，也不用我多講。店員的生活是何等可憐！他們終日勞動著直到夜裡，住的，吃的，穿的沒有一樣是周全的，諸位必很熟悉。工人群眾和店友一旦除去了壓迫，當然即時要起來改善自己的生活，是很自然很正當的事，如堤防阻著水，堤決，水當然要衝出來是同樣的道理，不過從堤中決出之水不能夠將所有都漂沒起來，必定要照河道順流下去。農民的剝削未解除，帝國主義軍閥的壓迫沒有除去，這樣瘦弱的中國如沖壞了時，對於打倒帝國主義的工作，農民的解放及自己都是沒有好處的。工人自己的生活真正改善，在目前是講不到，必定要在打倒帝國主義，打倒軍閥，解放了農民時，才能有真的解決，到那時，才是真正解決的時候到了——大家應該明白自己的痛苦落後的原因，一致努力以求解決。要將中國落後的三種原因根本打消：我們的生活才能有根本的改善。所以我們首先要努力于廢除農民的剝削，軍閥的基礎、帝國主義者的特權。我們固然在這個時候要加工資，減少工時，改良待遇，但是必定要知道做到什麼程度。不然，做到商人跑了，銀錢都拿跑，就更壞了，反而對革命不利，削弱了社會的組織。對於管理權的事，是很重要的，必定要服從領袖的話，依照工會的命令做事，不然，也會鬧出店主，廠主，關門走了，是於革命沒有多大利益的。對於這種管理權，盡可以妥協一些，一定要訂一個條約，並投有什麼用處，只要工會強固，工人肯服從自己工會的命令，有紀律，工會就有力量，不用怕店主廠主的壓迫了，如其一定要訂一個條約，那末，這種條約將如一面紅旗在牛眼前招展，惹得牛生氣，實際上我們並不能得到利益。我們可以舉一個例，有一個工會對廠主增加訂了一條不准開除或無故不得開除工友條約，但是這個工會裡自己有許多糾紛，自己互相爭鬥，那廠主必不履行條件，設法延長他們的鬥爭；同是一樣的工會，非常之有紀律，每一個工友都加入，並不是強迫的，用宣傳的工夫的，這樣廠主自然依順，此類條件訂與不訂都不關重要了。並且工人階級要有統一組織，有領袖，擁護自己的領袖。

　　總之我們打消種種中國落後的原[因]素，要注意到全體的關係。全體的革命民眾聯合起來。在這個中間中國工人占著唱主要的地位，因為工人所受痛苦很深非常堅決，可以做這中間的領袖。解決中國革命的方法，我在這裡回答這一問題。現在在革命高潮中看到所有群眾都起來了，工人農民商人學生，我們必定有條出路。如何的出路呢？前幾天我在聯席會議上，我依著我的責任，供獻我的意見，這個意見我以為是對的。我說僅說給人民參加政治是空的，要以真實的機會使人民參加政治。我們的革命是農工商學革命的民主主義的革命，一切革命的民主主義的分子一定要有一個機關，決定什麼是革命應該做的事什麼是不應做的事情。這就是省民會議與將開的國民會議。現在革命的民主主義分子都有了組織，工人有工會代表他的利益！再沒別的能代表。商人有商會。農民有農民協會，農民協會雖然不是所有的農民都已加入，但是足以代表農民的利益，土豪劣紳是不能代表農民利益的。腦力勞動者也有他們的組織代表他們的利益，這各種民眾團體的代表就可以組織省民會議。省民會議中有工農商學各種代表，或者可以加兵士的代表，這會議可以成為革命的基礎。此會議可以通過一種法律，他可以要政府向他們報告財產狀況，可以為各階級謀利益，廢除農民的剝削。這個機關可以管理財政的收支，決定收什麼稅，收入用在什麼地方。他並可決定什麼是革命的，什麼是反革命的。他又可決定如何去打倒帝國主義與軍閥。這個會議有權建立鄉、縣省的政府。此會有力量決定如何維持秩序。這個會議必是一個重心，圍繞這個重心是一切革命的群眾進行一切革命的事業，此會不是放大炮的，決議使革命成功，他代表中國的利益，維持中國的革命運動向前進。因此，大家應該幫助成功這一個會議，現在各部分民眾是分散的，沒有聯合的機關，不能指導政府，政府不過幾個人，一定要使他有基礎革命才得成功，聯席會議對這個意見通過了，派出六個人組織委員會。湖北實行了，將推廣之於全國，將來就可以召集國民會議。希望你們提出討論對於這個有一個訣議。

　　（一）諸位要注意發展強大工人的組織，不僅注意生活之改善，並且要注意整個的根本問題；

　　（二）幫助農民鬥爭，廢除奴隸似的剝削制度；

　　（三）對商學界等指出相同的利益，聯合起來才能解決中國問題。告訴他們，我們為了十分的痛苦，改善自己的生活，但仍舊可以聯合的，聯合著打倒帝國主義，打倒軍閥，廢除〈對〉農民的剝削。

　　諸位要想一想是否省民、國民會議是革命民主主義的真正解決中國革命的辦法。再在奮鬥中注意到實在的工作強大自己的組織，才能取得利益，並且有保障。現在有了很多工商團體，商人尚未不參加運動的，要使他們知道工人不只為自身利益，是為中國整個的利益的，他們以更大的犧牲為中國的解放。一定要擁護與監視你們自己的領袖，使工會有紀律，團結，統一，如此才能指揮。我從事於革命二十年，在中國四年，依我的經驗很誠懇的如此對諸位講，請你們細細的考量！我們的前面有兩條路，一是失敗，一是勝利！花了諸位很多時間聽我的話，感謝得很！

　　(1)原載《鮑顧問演講集》，張太雷口譯，瞿景白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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