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英國女士與孫先生的婚姻(57)_鄒韜奮

五七

　　孫欽露和愛翡女士由倫敦動身，打算同回中國一行，途經香港，同住在一個旅館裡面。有一天孫欽露忽然告訴她說珠蓮女士和她的好友雷綺女醫生也到了香港，愛翡女士聽了異常驚異，就問他道：「你自己在此地見過珠蓮女士沒有！」孫答道：「她本人我在此地並未見過，不過我聽說她的確是到了香港。」

　　愛翡女士仍然異常驚異的說道：「這倒奇怪！珠蓮女士境遇之窘迫，這是你所知道的。由華盛頓到舊金山的盤費，在她已經付不起，她何從弄來的錢到香港來旅行？雷綺女醫生手中比較的充裕得多，因為她有了專門的自由職業，又沒有什麼家累，但是珠蓮雖窮，她又決不肯用雷綺女醫生的錢，我從前看見她與雷綺出門的時候，就是五分錢車費，她都要自己拿出來，不願意由雷綺代付，可見她生性的廉節自勵，不肯有絲毫的依賴性。所以說她此次來香港由雷綺女醫生幫助她的經濟，是決沒有這回事的。但是除此之外，倒想不出她從何處弄到這一筆旅行費。難道她肯把這碩果僅存的一所房屋和用來勉強度日的一點錢來作破釜沉舟的旅行麼？這也是不近人情的事，決不會有的。所以我想來想去，簡直莫名其妙！」

　　孫欽露：「你曾經聽見過她自己談起她有一個表兄名叫李西奧嗎？」

　　愛翡：「沒有！我從來沒有聽見她談過。」

　　孫：「我也從來沒有聽見她談過有什麼一個表兄李西奧，不過今天中午遇著雷綺女醫生，據她說珠蓮確有一個這樣的表兄。雷綺比珠蓮年齡大幾歲，這是你所知道的，但從表面上看去，雷綺的面貌卻後生得多，這也許是因為雷綺有了相當的職務運用她的心思體力，而珠蓮則吃飽無所事事，瞎玩一陣，反因無規則的生活把身體弄老。講到剛才所說的這位李西奧呢，他的年齡又比珠蓮女士大了幾歲，他在美國南北戰爭的時候，曾在南軍中擔任過一個將官的職務，所以大家都稱他為李將軍，到也忠勇善戰，在那時候很著名的波爾岩一役，他打斷了一個手臂，後來在魏爾德涅斯一役，又打去了一個腳，他的父親和他的阿哥都效命疆場，未得生還，他雖然這樣殘廢，倒沒有送命，不過他在戰事結束之後，卻窮得不得了。」

　　愛翡女士聽到這裡，不禁愁眉雙鎖，歎口氣道：「戰禍真慘！」

　　孫欽露很表同情的說道：「是啊！除了最近的世界大戰之外，那次的南北戰爭，也總算是一樁慘禍了。」

　　愛翡：「但是當時那一戰也有所不得已，因為奴隸之廢確是一件很應該的事情。」

　　孫：「你的話雖不錯，但是你要知道當時的南北劇戰有一大半還是出於政治的作用，不盡是為著廢奴的事情。」

　　愛翡：「我不相信！珠蓮女士平日總是幫著當時的南軍，你的這種偏見，也許是受了她的毒！」

　　孫欽露笑著說道：「你又不是大學裡的美國歷史教授，你又何以見得你的見解是完全根據事實呢？」

　　愛翡笑著道：「我們不要高談闊論這些不相干的事情罷！還是請你把珠蓮女士的表兄的事繼續的告訴我。」

　　孫：「好！據雷綺今天中餐時候告訴我說，這位李將軍在戰事結束之後，窮得無聊，就跑到南美去做一些小事。曾經回家鄉去走一趟，也曾經去看看珠蓮女士的家屬，那時她才十六歲。後來他又回到南美的巴西，在那裡多年，總是不得意，勉強糊口而已。在一年前他居然做了一些木材生意，發了一些小財，後來他竟不幸死在海船上，因為身後並沒有什麼親屬，就吩咐把所留的兩萬金遺產交給珠蓮女士。」

　　愛翡女士正在聽得出神，不禁自言自語道：「這倒是她意外得來的。」

　　孫：「她得到這一份意外的遺產之後，居然旅興大發，留下一部分作為養老之用，抽出一部分用來旅行，以此自娛。」

　　愛翡：「啊！原來她的旅行費是這樣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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