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英國女士與孫先生的婚姻(44)_鄒韜奮

四四

　　史諾爵士不贊成孫欽露和愛翡女士的婚約，他先向愛翡女士極力勸導解約，吃了一鼻子的灰，又向孫欽露極力勸導解約，說了許多話，有一部分已於上次報告過諸位。孫欽露聽了他的那許多話之後，冷冷的回答他道：「你極力勸我想法解約，我自問實在無法可想：我不能想法，也不願想法。要末請你向愛翡去想想法，也許……」

　　史諾爵士接上去說道：「愛翡嗎？我早已和她談了一大頓，不但無濟於事，反把事情弄僵！她那樣固執成見，我實在無如之何！但是我知道你是很講理的，你是肯聽我的勸告的，所以和你談談。」

　　孫欽露默然未語，史諾爵士卻滔滔不絕的暢說中西民族結婚之必無良果，說了許多風俗不同性格各異的話。他說了許久，有的意思孫欽露雖和他表同意，但是以為不是無可救藥的，有的意思，孫欽露以為是全出於民族的成見，於實際是不符的。最後他對史諾爵士說道：「你所說的話，我都考慮過。你所代為擔心的地方，我從前也有些覺得擔心，但是現在我卻覺得毫無問題了。到了現在，我無論如何，決不能捨棄愛翡。」

　　史諾爵士聽到這裡，詰問孫欽露道：「你在此地嘴裡橫愛翡，豎愛翡，你也知道在中國做丈夫的人永不把妻子名字向朋友道及嗎？在中國做女子的名字向來是不公開的，丈夫對客人不提起她的名字，甚至子子孫孫都不提起她的名字。即就此一點而論，可見中西觀念之差異。你要想強觀念差異的人而成終身伴侶，恐怕終難永合的！」

　　孫欽露笑著答道：「你的話未嘗不對，但是你不知道中國無日不在進步的歷程上走，你所說的情形是中國頑舊的人物，不是中國有新思想的人物。中國現在有新思想的人物並不怕把他夫人的名字告訴別人。況且我自己從幼就在英美受新教育，這種觀念更無差異的可慮。」

　　史諾爵士聽了之後，恍然覺得所說的一大堆話又是白說的了。他此時又想到西洋人多信基督教，只信一個上帝，而中國人則相信許多菩薩，在宗教上也有很大的差異。他便隨口問孫欽露道：「你是不是一個基督教徒？」

　　孫欽露答道：「我並不是一個基督教徒。但是我所入的學校，都在基督教的空氣中，我所交往的朋友也都在基督教的空氣中，所以我對於基督教雖非受過洗禮的教徒，卻也不是格格不相入的。我想你總是基督教徒。」

　　史諾爵士很自豪的答道：「是！我是相信上帝的。」

　　孫欽露說：「我也是相信上帝的。」

　　史諾：「但是你所相信的上帝，和我們西人所相信的不同，和愛翡所相信的也不同。」

　　孫：「我以為宇宙間只有一個主宰，有人叫做上帝，有人稱他別的名字，在原則上還是同此一個主宰。所以我向來深信，無論什麼宗教，只要是真誠的，懇摯的，在精神上並沒有什麼大差異的。」

　　史諾：「我以為你在此地敢說這樣的話，在中國便不敢這樣說。」

　　孫：「你這話未免說得過分。在中國雖有一部分人民有許多迷信，但是對於個人的信仰並無嚴厲的抑制。況且信教自由，我也決不至強迫愛翡信什麼中國的宗教。」

　　【譯餘閒談】

　　史諾以為有許多中西的異點足為婚姻的阻礙，乃經孫欽露說穿，竟毫無問題，可見中西情形的隔閡，往往不免有許多誤會的地方。例如我國的廣東人有少數吃老鼠的，西人往往以為中國人都是吃老鼠的！在美國有中國人做洗衣作的，便有許多美國人誤會，以為中國人都是洗衣的！有人提議我國的上等人士，應該多往外國旅行，藉消誤會，確是很好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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