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英國女士與孫先生的婚姻(38)_鄒韜奮

三八

　　孫欽露和愛翡女士因見史諾爵士的一男一女所乘的小馬車傾覆之後，正在極力營救，筋疲力盡的時候，那條馬路上好久沒有人走過，他們兩人的力量又不夠，十分覺得困難。正在這個當兒，馬路旁邊忽有一家的窗開了起來，裡面鑽出一個黑種女僕的頭來，向外一望，嚇得狂喊一陣。她這樣狂喊，對他們兩人雖無直接的協助，但使得旁人驚動，都開門擁出來看看，也未嘗沒有間接呼喚「救兵」的益處，後來閒人越集越多，驚動了附近的一個警察，也跑了過來。那個警察魁梧雄壯，穿著一身整齊嚴肅的制服，一看見這個危險情形，知道是他的職分內事，立刻跑近孫欽露，要想幫他去控制那兩匹尚在發狂的小馬。孫欽露看見這個警察過來助他，趕緊對他說道：「這兩匹馬我還能勉強對付，你趕緊把這部傾倒著的馬車倒過來，那裡面壓著兩個小孩子，趕緊救他們的生命，再遲恐怕無望了！」那個警察聽了這幾句話，連忙把那部馬車翻轉來。他本雄健有力，並有孫欽露把兩匹狂馬制住，鞍上的皮帶又已被愛翡女士割斷了一條，所以他並不十分困難的就把那部傾覆著的馬車翻了過來。翻出之後，各人才看見裡面鮮血淋漓，慘不忍睹！愛翡女士的小外甥狄克已閉眼無聲，不能動彈，她的外甥女博浪還勉強能夠呻吟。這個小孩子也就傷得實在可憐！

　　這個時候，幫手更多了。又來了一個警察，年紀很輕，是一個猶太人；一個婦人，面上戴著紗幕，眼上架著眼鏡；一個殷勤備至的牧師；還有一個慈善會的幹事。這幾個都加入幫助拯救的事務，看見孫欽露滿胸都是血，兩肩負有重傷，就共同替他拉著那兩匹馬，孫欽露放了手，趕緊跑到愛翡女士的身邊去；這個時候，愛翡女士正在雙膝跪下，伸著雙手把博浪攬抱在懷裡。孫欽露此時雖身上負有重傷，十分苦痛，但目擊愛翡女士對博浪那樣溫柔慈愛，不禁大為感動，反把自己的苦痛忘卻！他看見她滿面哀容，兩淚直往下滾，同時把鮮血淋漓的博浪面孔，攬著緊貼她的胸懷，一手把那小女孩的臉向上輕托，向她細望，現出說不出的苦楚。

　　孫欽露一面這樣看著愛翡女士，一面趕緊去把不能動彈的狄克抱了起來，趕緊把頭低到他的鼻前，知道那個小孩子還能勉強呼吸，心中略慰。

　　那天那條馬路上出事那一段，正和孫欽露的寓所相近，這是在上次已經提過的，想讀者還能記得。孫欽露當時看見那兩個小孩子實在傷得利害，知道不可再多震動，所以要把他們先抱入他的寓所裡面去，但是那兩個警察不知道孫與愛翡和那兩個小孩子有什麼關係，卻主張要用送病人的汽車運到醫院裡去。後來愛翡女士對他說明那兩個小孩子是她表兄的子女，孫欽露更毅然指揮他們說道：「趕緊打電話通知這兩個小孩子的父親——就是史諾爵士——在英國公使館；如他已回家，就打到麻塞街他的公館，我一方面先把他們抱到我的臥室裡去。」那兩個警察聽他這樣堂而皇之的口氣，什麼「爵士」咧，「公使館」咧，知道他的來路不小，不但不敢固執己見，反對他舉手行禮，遵命而去！

　　【譯餘閒談】

　　「母親的愛」感人至深。博浪雖非愛翡女士的女兒，但由她教養，情愛等於母女，我們看她哭抱博浪的一幅「圖畫」，其哀痛至情之感人為何如！

　　「從井救人」，雖昔賢不以為然，但我聽見在福州地方，有一次有一個不到三歲的小孩跌入井裡去，那個井大而深，井邊尤峭險不易攀援，那位柔弱無力的母親，竟于刹時間不顧身的爬下去，救出她的愛兒！這種勇敢的行為，雖「勇士」有所難能，乃「弱不勝衣」的母親竟做到！這是「母親的愛」，雖赴湯蹈火，有所不顧！「母親的愛」是最真誠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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