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英國女士與孫先生的婚姻(20)_鄒韜奮

二〇

　　孫欽露到史諾家裡遇不著愛翡女士，聽說她陪著她的兩個外甥到珠蓮女士家裡去了，他便向珠蓮女士家跑。到了之後，黑僕來生德看見是女主人熟友，便趕緊說女主人在家，連忙把他引導進去。珠蓮女士正和她的朋友雷綺女醫生坐談，看見孫欽露進來，便說笑的對他說：「你好幾天沒有來了，此來是為著尋覓失卻的表而來的呢？還是有意來吃晚飯？」這樣問著的時候，眼睛眯著笑，表示她的歡迎的意思。

　　孫欽露也笑著瞎說道：「兩個目的都有。」

　　珠蓮女士年紀雖老，而說笑的本領和興致的好，卻也不讓少年。她又笑著回答說：「這樣看來，我要請你吃一頓晚飯是免不掉的了！」她講完之後，又接一句說：「你來訪我，我還不覺得不舒服！」她說了上面幾句笑話，才覺得還未替雷綺女醫生介紹過，便對孫欽露說道：「我想你還沒有見過雷綺女醫生，讓我來介紹一下。」

　　孫欽露微笑著對雷綺女醫生俯身鞠了一個躬，同時看見這位女醫生卻也生得落落大方，面容光亮。雷醫生答禮之後，就告訴他說：「今天下午我們在此地真愉快，開了一個兒童會，好像聚了許多天上安琪兒在一起，天真爛漫，精神活潑，看看令人心曠神怡，百念俱消。我不是被請得來的，也是偶然來訪珠蓮女士的，居然碰到這個盛會，飽我眼福。這會剛才散的。你可惜慢了一步，否則也可以看看。」

　　孫欽露進門之後，一直沒有看見愛翡女士和她的兩個嬌小玲瓏的外甥，心裡正在詫異，聽了雷綺女醫生最後的幾句話，才知道他又跑了一個空，這個時候他當然不好意思再跑回史諾家裡去，珠蓮女士既殷勤留他晚餐，他也就答應下來。

　　這個時候，珠蓮女士的僕人說有電話，她走開去聽電話，孫欽露先陪雷醫生坐下。雷醫生的年紀和珠蓮女士相仿，人很和藹可親，向孫欽露笑著說道：「我和珠蓮女士在很小的時候就彼此認識的，但是我從來沒有看見過她的精神有今天那樣好，剛才聽她把故事告訴給那幾個小孩子聽，真說得天花亂墜，娓娓動聽，怪不得他們都喜歡她，都聽得津津有味。這種情景，我看了真覺感動。」

　　孫欽露很溫和的答道：「這種情景真是令人感動。」

　　雷綺女醫生正在接下去說：「那幾個小孩子真可愛……」恰巧珠蓮女士打好電話走進來，聽見末了「真可愛」三個字，也瞎湊上去說：「真可愛！真可愛！」孫欽露聽了大笑說道：「你們說得這樣好！到底那個兒童會有多大？」

　　珠蓮女士翹著嘴唇，故意做埋怨的口氣說道：「你自己何不早一點來！早一點便都知道了。」繼而轉作笑容說道：「我不瞞你說，只有兩個，就是愛翡所帶來的兩個小孩子！」說到這裡，珠蓮女士忽然插一句問道：「孫先生，你也喜歡愛翡女士嗎？」孫欽露看不見愛翡女士，又突如其來的受了這一個難問題，他究竟如何說法，倒也很可注意。

　　【譯餘閒談】

　　西洋女子的談鋒，滑稽流利，真是社交的寶貝。講到口才，不但女子，就是男子也是很重要的，談話似乎是人人會的，但是要談得好，真不容易。我國社會裡的談話，試一細心默察，便看出有種種的差異。大概年紀到了五六十歲，談話易犯「嚕蘇」的毛病，他也許自己記性不好，也以為別人記性也一樣的不好，所以一樣的話，往往說了一遍又一遍，說個不休！半小時可以講完的話，他要講一小時，甚至要東拉西扯的講到數小時！有一類人講話，好像是他一個人的專利品！在幾個人談話裡面，只聽見他一個人像連環炮的聲音，不容別人有插嘴的餘地！上兩種的談話，都容易使人討厭，不耐煩，又不好意思立刻轉身不顧，溜之大吉，真是難於對付！有一類對少數人說話的時候，聲如雷響，叫他跑到演臺上去，聽眾很多的時候，他卻又只有嗡嗡之聲，好像千金小姐似的！這種人也極可厭。還有一般做牧師的學著外國人說中國話，把一字一字陸陸續續的不相連的分開來講，使聽的人真要急得不要聽，或聽起來實在不能入耳！這種人生好一副中國嘴巴，偏偏不用，真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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