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英國女士與孫先生的婚姻(13)_鄒韜奮

一三

　　孫欽露有意盡瘁於中國的銀行事業，對史諾爵士發表他的意見，說要使中國的銀行全由中國人自己主持，不願有外人越俎代庖。史諾聽他赤心為國的籌謀，倒也十分贊成，不過他說：「你的主張，實獲我心。但是我深信如有可靠的外人存款，可靠的外人和你的營業上來往，你也肯容納罷。」

　　孫欽露很敏捷的回答說：「那是當然的。無論那一個文明國的銀行家，只須不是國仇的帳，都情願肯容納存款，都於營業上有往來。」

　　「你能明白這一點，那是很好的事情。」

　　孫欽露聽了這句話，再進一步申明說：「我們的主旨當然是要替中國人的金融謀利益，所以並不想去兜攬外人的存款，不過來者不拒罷了。」

　　史諾很鄭重的告訴孫欽露說：「你的宗旨誠然非常之好，不過要知道羅馬之建設並非一朝一夕所能致的。你這件事倒也不是短時間裡所能實現的。」

　　孫欽露很表示贊同的意思說：「你的話一點不錯，我所建議的這件事，豈但非一朝一夕所能致，就是加以數年的工夫，也不見得就可以辦好。」

　　史諾聽了點點頭，慢慢的說道：「我希望能加入做你第一批的存戶。我要想把我在中國的產業完全變為現款，存入你所經營的國家銀行。我還可以答應你做長期的存款，等到我的小兒子狄克三十歲的時候再收回，平常只要收收普通的銀行息金就可以了。就是到了那個時候，我真要收回，也于事前很寬裕的時間裡通知你，使你有所準備。這樣一來，你便可放心進行，不必多所顧慮了。在你的一方面呢，無論什麼時候，只要你覺得你的銀行用不著我的存款，我也可以隨時收回，免得使你為難。」

　　孫欽露笑著說道：「我非常感謝你的盛情，山東如果在你的手裡而不在日本的手裡，豈不是大幸事嗎？」

　　史諾聽他這樣東扯西拉的滑稽口氣，也就笑了起來，停一會兒又繼續的說道：「我還有一句真心的話，在你的試驗期內，如果你覺得資本不夠，儘管暫時挪用我的款項，不必作為外資論，暫算為你自己的資本就是了。」

　　孫欽露當時自然很感謝史諾的一番熱心好意，他這時穿著一身極整潔的西裝，安閒穩雅的坐在他的座位上，很從容的燃著他的香煙吸著，好像正在深思似的。略停一會兒，他對主人說道：「你這樣熱心幫忙，犧牲未免太大罷！中國的時局時常變動，已是一個問題；況且還有一點，我不避直率的老實告訴你，承你不棄，視為好友，為時究竟很短，你又何能深信不疑呢？」

　　史諾答道：「你的話固然是深思遠慮。我誠然是和你初交，關於你個人的情形，的確尚未深悉。但是我深知你民族的良好品性，尤深知你所屬的高尚的階級。」

　　「我們中國並沒有什麼階級之分。」

　　「這話不對，世界上無論什麼地方都有階級。我深知你的家族情形。我認得你的父親，你父親的第二堂兄尤與我莫逆。從這樣好的家族出來的子弟總是好的，所以我對你也很放心，用不著十分深悉你個人的詳細情形。」

　　孫欽露聽了，連忙謝謝他的盛意，史諾卻接著下去說：「況且我深信中國的前途遠大，很相信你的銀行計劃，很愛中國，很喜歡中國人。以上所說便是我肯出力為你幫忙的理由。」

　　他們兩位談到這裡，把銀行的事情可算暫告一段落，史諾又對孫欽露說：「我希望你來，不拘客套的談談，正是因為想問你一些關於中國的事情。今天夜晚我們已經談得不少，以後望你隨時惠臨，一點不要客氣，我還要和你談談別的事情。我想你不以此為麻煩罷！」

　　孫欽露趕緊答道：「不！決不麻煩！倘若史諾夫人和愛翡女士容許我來，是我莫大的榮幸。」

　　「她們一定歡迎你的。我們一同去客廳裡坐坐罷。」

　　【譯餘閒談】

　　良好的家庭出來的子弟大都也是好的，這件事雖也有例外，但是大概是對的；因為耳濡目染，感化於不自知。反過來看，亂七八糟的家庭，造出來的也大半是亂七八糟的子弟！紈袴子弟裝出大少爺的臭脾氣，何嘗不是他的老子常擺老爺的臭架子示之模範！有某君娶妾，他的夫人對他吵個不了，他慨然說道：「我家三代都有妾，我這件事也不過遵守祖訓罷了！」真說得堂哉皇也！孝子賢孫！亂七八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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