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鄒韜奮 > 一個女子戀愛的時候 | 上頁 下頁 |
九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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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麗和尼爾兩人彼此心裡既都不免有了一層隔閡,而又不肯明說,各有誤會,各有懷疑,卻彼此不知各有各的苦痛。貞麗終於在十一月的一個陰霾天氣中乘著愛貞納輪動身,尼爾於事前託辭另有要事預先離城到鄉間去,所以未來送行。在尼爾也許欲藉此減少苦痛,在貞麗則徒覺尼爾之情愛淡薄,故有此鐵石心腸,大增其苦痛。當夜她在船上終宵未合睫,翌晨起來,面色蒼白,身體疲乏,見者以為她嬌養之軀不勝晚間風浪之震撼,殊不知她精神上的風浪有以致此。 在另一方面,尼爾但覺離開貞麗之後,精神恍惚,抱憾無窮,獨自一人在公園裡踽踽躑躅,行數英里而不知息,至深夜始沒精打彩的回到自己的藝術工作室裡,時已筋疲力盡,往榻上一擲,沉沉的睡去。珠莉未嘗不乘此機會竭力獻其殷勤,無如尼爾之心不在焉,等於石投大海,毫無蹤影可言。 貞麗在船上因擔任了女主人的職務,忙得不得了,因為關於乘客的飲食起居交際以及一切可以使得他們在船上安樂的事情,都須由她主持,船上職員及僕役都須聽她的指揮。服務的事情原是她所樂為,不過因為她自己另有一腔心事,悒悒誰語,所以好像是做了一個囚犯,關在這輪船上似的。她心裡的唯一希望,就是趕緊到了海地島,尋得她父親的老友雷益先生,也許有死裡逢生之望。希望是精神上的最有力的滋養料,她之尚能勉強自持,全靠這一點兒殷切的希望。 該輪經過好幾個碼頭之後,途中陸續有乘客加入。有一天早晨,貞麗在甲板上的欄杆旁對洋遠望,享受了好一會兒的陽光與清新空氣之後,正想回到自己房裡去,忽遇著一位新來的乘客,看上去是位年紀頗老而形態並甚端莊的男子,用很溫和的態度與聲音對貞麗說道:「貞麗女士允許我自己介紹嗎?我今日早晨才上船的,我的名字叫佛蘭克,聽見說你是這只船上的女主人,所以冒昧開口向你請教。我承貴公司經理威爾卿先生的好意,替我弄好由古巴到海地島的艙位……」 貞麗聽見他提起海地島,不等他說完,就脫口輕聲喊著道:「海地島!哦!你對於那個地方很熟悉嗎?」 佛蘭克看她那樣認真殷勤的詢問,頗現詫異的樣子,回答她道:「我在那裡住家有好幾年了。」 貞麗面容立現喜色,很急切的問道:「那末你也許認得雷益先生吧?」 佛蘭克:「講到他!在西印度各島的人大概都知道他的名字,但是我不直接認得他。我聽見說他近來不大出來,總是在他所經營的植物場裡,我並且聽見說……」他說到這裡,忽而停止,對貞麗望了一下,故意作不經心的樣子問道:「他是你的一位朋友嗎?」 貞麗搖著她的頭:「不,不過我的父親在多年以前就認識他。我此次極想去拜訪他,你既說曾在海地島住家,我希望你能替我介紹介紹。」 佛蘭克:「這當然是我所樂意做的,不過你要去訪他卻用不著有什麼人介紹,因為他一定很歡迎一位老友的女兒。這一層,依他平日的名譽與信用,我敢斷言無疑的。不過……你既不認識他,我就隨便告訴你,也不要緊的,你此次去見他,他的境遇和你父親知道他的時候大不同了。這怪可憐的老先生近來竟大大的陷入困境!」 在佛蘭克以為隨意談談,一點兒與貞麗沒有關係,那裡料到貞麗聽了卻焦急得好像熱鍋上的螞蟻!面上原有的喜色突然轉入了恐慌的神態,驚聲問道:「噢!究竟他遇著了什麼意外的禍難?我在紐約就聽見人說起關於他的不佳消息,但不知內容究竟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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