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鄒韜奮 > 一個女子戀愛的時候 | 上頁 下頁
九八


  尼爾因貞麗不承認有什麼羞恥,更弄得莫明其妙,不由自主的駁道:「你不是自己承認了和鄔烈佛有來往嗎?」

  貞麗:「我和鄔烈佛有來往,確是有的,這是事實,我不能否認,但我卻不能承認丁恩使真尼(鄔的夫人)相信的那回事,我更不料你便因此責我和鄔烈佛有何不正當的關係。」貞麗說到這裡,不免火上心來,因為她原是心地清白,無妄被誣的。她接到尼爾電話的時候,原疑丁恩有了什麼暗計中傷的行為,所以尼爾那樣急急要和她見面,以為此事既已揭穿,只要她把實際情形加以解釋便可得到尼爾的諒解,不料尼爾竟和真尼一樣的疑她和鄔烈佛發生了不正當的關係。她想尼爾一直疑心她既是生長于豪富之家,恐怕不能過清貧的生活,如今他就是知道她和鄔烈佛只有商業上謀利的關係,對於這一點的疑心難免愈要增加,因為他並不知道貞麗之忍苦謀利,實心是要替死父償清丁恩所要挾的一筆巨債。她想到此處,真覺得是啞子吃黃連,說不出的苦。她又平心靜氣的想,尼爾當然也有可以原諒之處,任何人聽見他的愛人和別一男子時常聚會,尤其是在夜裡密會,難免都要發生懷疑的,但丁恩有所要挾的情形,又未便立即說破,重傷他的心而致妨礙他的藝術事業,只得仍自一人忍受苦痛,且看前途如何。

  貞麗雖再三聲明她和鄔烈佛的關係不過是因為自己的拮据,要靠她在交易所的商業上面弄點款子,尼爾不知底蘊,始終未能諒解,彼此不歡而散。

  丁恩大施其暗探的工夫,知道此時尼爾對於貞麗已生芥蒂,他便竭盡生平的心力,對貞麗大獻其千萬分的殷勤,送花哪,送衣料哪,送款子哪,不怕東西貴,只怕她不賞臉,但貞麗卻主意拿得堅定,一概原璧歸趙,一件不肯收受。

  貞麗在愛貞納輪船將開行的前幾天,她心境上之苦痛,有非言語所能形容者。她想來想去,覺得最大的難關還是十萬元的巨債作梗,非想一個辦法不可。但她的父親身後蕭條,親友陌路,將伯誰呼?正在愁思苦慮之際,忽然想起前幾天卜蘭所提起的現在西印度經營糖業的雷益,似乎這個名字在她的父親日記簿子裡曾經看見過。自她的父親逝世後,她久不忍翻閱他的日記,此時想起父親與此人的交誼很厚,也許可以得到他一臂之助,拯出難關。她馬上把那日記翻開來查閱,才知道雷益將赴西印度的海底島經營商業時,還勸她的父親加進二萬五千元的資本,在她的父親將逝世的前幾天,日記裡還提起雷益有信來,說所種糖樹大有希望,如今相距時間無幾,結果如好,豈不是死中求生的一條大路,思念及此,不禁手舞足蹈,好像真是死處逢生似的。但她的父親在世時的關於欠人和人欠的款項,他的顧問律師嘉定納應有所知,貞麗因此立打電話詢問嘉定納,不料他查了好久,回說並沒有這筆二萬五千元的記載,貞麗聽了大為失望,此時她在心境上的喜懼情緒,大有倏忽萬變之概,不過她想父親的日記上既有此事之詳細記載,而且彼此友誼素篤,也許不無希望,但是只知道雷益是在海底島,他的詳細地址仍無所知,到西印度時,就是要去訪他,也很不易。繼憶卜蘭曾說雷益在西印度是一位名聞遐邇的人物,嘉伯勒輪船公司中人當有所知,多方詢問之後,才查得他在海底島的糖樹場地址。貞麗唯一的希望,是訪到了雷益,可以解決她的切身問題。

  貞麗和尼爾雖前次不歡而散,但彼此仍往來如常,並未決裂,不過彼此心裡都不免有了一層隔閡,彼此都有說不出的苦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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