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子戀愛的時候(27)_鄒韜奮

二七

　　華蕾夫人見丁恩醉心於貞麗，想乘此機會敲他一個竹杠，老實說要丁恩先解決他和她的糾葛，解決的方法即給她以相當的賠償。

　　丁恩：「倘若不解決，你便怎樣？」

　　華蕾夫人：「那只有公佈爾我的黑幕！或用另一方法，我索性當面去和貞麗女士說一兩句話，說你曾經和我……這樣一來，也許可以平平我的怨氣，而且可以避免向社會揭開爾我的黑幕，因為我心裡不願意把爾我的黑幕露布出去，比你還要渴望得厲害。」

　　丁恩狠狠的說道：「你贏了！你贏了！如果你不提出過分的要求，我情願答應履行。但是我要老實對你說，你這種行為簡直是敲竹槓；你自己雖然不承認用這樣的名稱，可是實際上非索詐而何？其實你要說我的壞話，也沒有什麼真憑實據，而且我知道貞麗必不相信你的話，不過要避免麻煩起見，又鑒於瞎造謠言傷人本也用不著什麼真憑實據，所以情願考慮你的要求。」

　　華蕾夫人：「好！這才見得你還算是一個明達事理的人！我的要求並不至如何過分，不過你要想到我因此所須受的種種痛苦與損失；姑置你的財富於不論，我心裡實在捨不得你自己本人，這是你所知道的。」

　　華蕾夫人儘管輕聲在那裡說那樣句句逼人的話，卻急得丁恩怒恨交加，憤然說道：「你的行為既和拆白党中人無異，要說明明白白的說，用不著這樣兜著彎兒的把戲！」

　　華蕾夫人很安靜的說：「這不難！只要你快在銀行支票上寫幾個明明白白的數目字，這事便可解決了。」

　　此時丁恩氣得臉上灰白，但又無可如何，只得走近桌旁，拿出銀行支票簿子，寫了一張給她。不料她接著瞧了之後，卻把那張支票撕得粉碎，很安定的說道：「天下有這樣便宜的事情！至少要加倍，那末你才能脫身。」

　　丁恩氣得全身發抖，但又只得力持鎮靜，寫好一張新支票給她。華蕾夫人才算滿意，從容不迫的把這張支票折好，放入她隨身帶著的皮袋內。她這樣放好之後，還要從容不迫的說道：「我不料爾我的關係竟做到這般田地的結局，我真對你不住。我從前想嫁你，常夢想嫁你是多麼一件愉快的事情。我明明知道你是生性吝惜，明明知道在你那樣保養得好修飾得好的身體裡面，並沒有一些些兒心的存在；但是不知怎地你卻有使我捨不得你的地方。所以如今解決算是解決了，在我方面仍是一件很大的損失。」華蕾夫人這樣臨別贈言，因怨極而有意罵丁恩幾句，出出她的氣，卻也無意中露出她的本心，就是她對丁恩原無所謂情，因為她看透了他的為人，她所重的不過是他的支票，如今一了百了，以後寫支票給她的機會便斷了，誠然在她是一件大損失。

　　她說完之後，用媚眼睇視丁恩，這種媚眼在平日雖有勾人魂魄令人顛倒的效用，而在此時的丁恩看起來，只有增加他的懷恨。丁恩所恨的還不全在那一張支票，因為他究竟是很富有的，雖吝嗇成性，在嫖賭方面卻也還肯闊綽，他所最恨的因為這是他生平第一次受女人索詐而竟無可如何。他靠著他的金錢，受他騙的女子總算不少，但是他的金錢也只能有效於以金錢為目的的女子，像現在他要想騙得貞麗的心，便不得不假裝正派，經不起華蕾夫人對貞麗有要揭穿黑幕的話，華蕾夫人就捉著這一點，弄得他咆哮怨恨而又不敢不上她的圈套，他實在覺得受不慣，所以格外難過。

　　華蕾夫人此時賠償到手了，出氣的話也說了，才從容不迫的立起來預備走，臨走的時候還對丁恩說這樣的幾句話：「我希望你勝利，不過我不信你能容易得著貞麗女士的勝利。我知道你在今天夜裡要準備獨自在家和貞麗談心，現在卻被我把這樣甜蜜的一夜破壞，真是很對不住你。但是假使我是你的話，我決不願這樣性急，決不願這樣鹵莽的躁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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