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子戀愛的時候(25)_鄒韜奮

二五

　　晚膳後貞麗沒精打彩的先退回樓上自己的房間裡去，丁恩和克拉，羅塞，華蕾夫人，仍在樓下打紙牌。在打牌的時候，華蕾夫人因見羅塞十分稱讚貞麗的溫柔嫵媚醉人，引起克拉的醋意，心中暗喜。克拉果然一肚子的酸素髮作，無從宣洩，又不能再自抑制，忽然很不高興的把手上的紙牌丟下來，喊道：「這樣興味索然的遊戲討厭極了，我不能再打下去，讓我們想點別的法子消遣罷。」

　　羅塞建議道：「我們到一個俱樂部去逛逛何如？」

　　華蕾夫人懶洋洋的說道：「我聽見哲斯秘密俱樂部今晚有很動人的跳舞。」

　　克拉一雙很精銳的眼睛對她飄了一下，心裡暗想道：「你這個賤貨有什麼好念頭，無非要我們趕緊離開，好讓你留在這裡和爸爸廝混罷了。」她心裡這樣暗想了一下，隨口問她的父親道：「爸爸，你也想出去逛逛嗎？」

　　丁恩：「我不想出去，我深信沒有我隨著，你們三個人格外可以逛得暢快些。」丁恩自有他的心事。他所謂三個人也者，除了克拉和羅塞之外，當然就是華蕾夫人了。換句話說，他不但希望他的女兒和羅塞趕緊出去，並很急切的希望華蕾夫人也跟著一起滾。

　　華蕾夫人聽了卻不轉睛的望著丁恩很堅決的說道：「我今晚決不想到什麼俱樂部去，我要留在這裡玩玩擲骰子。」此時羅塞已經等得不耐煩，嘰哩咕嚕的對克拉說道：「克拉，不要多麻煩了，我們倆去罷。」克拉看見此時丁恩的面孔很難看，明明知道他厭惡華蕾夫人之留著不肯去，已達極點，但是克拉當然也不肯幫丁恩勸華蕾夫人一定要走，只不過把椅子向後一推，立起來，對華蕾夫人冷笑道：「擲骰子！我只望你的頭不要擲掉！」

　　克拉和羅塞匆匆離開之後，丁恩悻悻然的對華蕾夫人說道：「我恐怕你今天夜裡要覺得我是一個很沒趣的伴侶啊。」

　　華蕾夫人對著他笑，滿臉堆著笑容，並且用很和平的音調對他說道：「你不必著慌，今天夜裡你要得到一個很稱心的伴侶。」

　　丁恩聽著她的那樣和平的語調，不由自主的轉著視線對她望著，覺得她說的話含有弦外之音，但是一時他卻摸不著頭腦，不過他總模模糊糊的覺得她別有含意，也許是含有恐嚇的作用。他只得轉著和軟的聲音探道：「這樣說起來，你一定要在這裡，原意並不是要玩什麼骰子之戲。」

　　華蕾夫人駁他道：「我們兩個人何時曾經玩過什麼骰子之戲？這是你所知道的，你用不著那樣假癡假呆。你自己心裡明白，我們兩個人所曾經玩過的那種遊戲，也許不能像什麼投骰子遊戲可以那樣隨隨便便的過去罷。」

　　丁恩：「我們兩個人曾經玩過了什麼遊戲？」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雖然作完全不知道的神氣，但很覺得華蕾夫人望著他的臉在那裡端詳察看，他不由自主的赧赧然大露忸怩的神態。

　　華蕾夫人不慌不忙的回答他道：「我們已往的行徑確是在那裡玩一種遊戲，我覺得現在正是宣佈誰是贏者的時候了。」

　　丁恩跑到近處茶几上取了一枝香煙。華蕾夫人伸出手來，說道：「謝謝你。」他便把那枝香煙授給她。依禮貌，男子應先把香煙授給女賓，華蕾夫人此時見丁恩把尋常的禮貌都忘記了，更覺得他的心裡恐慌到了什麼程度。丁恩把第一枝香煙授她之後，又替自己拿了第二枝，當他劃自來火燃煙的時候，卻記得先燃給華蕾夫人，然後再替自己燃著。他暗想那夜的談判卻是一個手段誰高的比賽，不過他自覺他的開始已不大佳，因為他已露出恐慌的狀態，被華蕾夫人看出他著急的心事。

　　他們倆彼此吸著好一會兒的煙，彼此都默然不語，後來還是丁恩忍耐不住，先開口。

　　【譯餘閒談】

　　心裡虛的人，要裝作鎮定的樣子，卻是一件極不容易的事情。反過來看，問心無他的人，無論遇著什麼莫須有的誣陷，態度總是易於鎮定的。華蕾夫人之鎮定固然不是問心無他而來，乃是有恃無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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