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蹤憶語三三　美國農民的怒潮

三三　美國農民的怒潮(1)

　　關於美國的農業，我所談過的關於美國南方的情形，尤其是關於變相的農奴的生活，已為諸君所知道了。我這次由紐約西行，還想多觀察一些關於美國農民運動的概況，幸而遇著柯勒爾先生，得到不少的指示，並承他介紹，親到兩個農家去住宿，且由他們引導著視察了一番，這在後面就要談到，現在先將美國農業的整個概況略加說明，以便參證。

　　美國全國的農業區域，因土壤氣候等等的差異，由此而農產品的種類也有所偏重，根據這種天然的差異，大概可分為五大農產區（他們叫「Crop Belts」）。這五大農產區的界限雖然不是絕對的，但是因為各區各有它所偏重的農產品，是顯然可以特成一個區域的。第一個區域是棉產區。這個區域北自北加羅利納州（North Carolina）起向南至墨西哥灣（Gulf of Mexico）止，東自大西洋起向西至新墨西哥州（New Mexico）的東邊止。這個棉產區裡的十一州所產生的棉花總量占全美國棉產品的百分之九十八，占全世界棉產品的百分之六十，每年產品的價值約在十萬萬金圓以上。這幾個州裡的人口以農村居民為特多。例如特克塞斯州（Texas）的全部人口中有百分之五十九是農村居民，密西錫披州（Mississippi）的全部人口中竟有百分之八十三是農村居民；其餘的各州人口中的農村居民都在這兩極端的中間數量。

　　這個南方區域（即產棉區）比別區有個特色，便是農村居民的數量獨多，約達一千三百四十余萬人（實數為13,458,868），占美國全部農村居民中百分之四十四，貧農也最多，是農民生活狀況最苦的地方。由這個區域產生的棉花，占全美國出口百分之十五，占全國農產品出口百分之三十。由這個區域每年十萬萬金圓的棉產品裡所括下的利潤，便是供奉南方船業和銀行的大亨，以及大地主的財源所由來。變相的黑色農奴和「窮白」的慘況，也是這個南方區的另一特色。關於這方面的情形，在我以前所記的遊歷南方的情形，已經談過不少，這裡恕不贅述了。

　　在美國中北部有五州的區域是產麥區。這五州是墾塞斯（Kansas），納蔔拉斯加（Nebraska），南得可塔（South Dakota），北得可塔（North Dakota），和蒙特納（Montana）。這個平原區域的乾燥地帶只宜於大規模的機械化的農業，而不宜於小農，自從金融資本利用大規模的機械方法，小農已大半被排擠，勉強掙扎的也受機器公司的重重剝削，債臺高築。據統計所示，小農把田地全付抵押的由百分之五十二增到百分之六十七，由自耕農一降而為金融資本家的奴役，將微小的收入付與銀行，已經捉襟見肘，再加上繁重的捐稅和機械公司的債務，簡直是活不下去！他們沒有辦法，只有改業，但在經濟恐慌的局面之下，所謂改業，只是加入失業的工人隊伍，站在「麵包隊」裡面去。（麵包隊，他們叫Breadline，等於我國的對貧民施粥。）試舉蒙塔納一處的情形為例，據說十年以來，該處原有的三萬的產棉農民，已逐漸減至一萬四千人。這餘下的農民也是不免破產的，他們所以還被金融資本家容留下來，只是因為他們仍勉強替債主做奴役，借此苟延殘喘而已。這個區域的農村居民總數約有二百二十余萬人（實數為2,284,990）。

　　產麥區的西面有七州是畜牧區。這七州是新墨西哥，阿立索納（Arizona），柯羅來篤（Colorado），鬱塔（Utah），納伐達（Nevada），外屋明（Wyoming），和愛得侯（Idaho）。這是山地和沙漠的區域，所以灌溉特別重要。就經濟的觀點說，這在美國農業區域中算是比較不重要的區域。這個區域雖占著全美國土地的百分之二十三點五（23.5％），但是農村居民只占全國農村居民百分之三（實數934,124人），可用的農地只占全國農地百分之四點六（4.6％）。但就是這樣小部分的農業，還靠著有四萬萬金圓的金融資本在這區域裡經營灌溉的計劃，方始可能。灌溉的水源是山地和沙漠區域的農業所需要的重要條件。金融資本家就抓住這一點，把持著巨大的水源，從租用這水源的小農手裡榨取他們的利潤。在這區域裡，畜牧場是一種主要的農地。例如美國每年所養的百分之三十的羊就出自這個區域。

　　在這個區域裡，資本主義方式的生產特著，這只要看美國農業雇工有百分之三十七點二（37.2％）是用在這個區域裡，便是一個佐證。這些雇工除被雇用於大規模的畜牧場外，還有一大部分是被雇用于甘蔗糖業。柯羅來篤州的許多縣，便是這甘蔗糖業的重要地點。在這些地方就用了二十四萬人的雇工，種植十九萬四千畝的甘蔗。在該區壟斷甘蔗糖業的當然也是大老闆，例如大西糖業公司（Great Western Sugar Co.）。這一業裡的雇工大多是墨西哥人，所受的待遇異常苛刻。每人每天的工資只有兩角錢。在一九〇九年到一九二七年的時期內，甘蔗的價格增高百分之六十，而工資卻只增加百分之二十五。但是在一九三一年，甘蔗的價格跌下百分之十八，公司便立刻下令減低工資百分之二十二！在一九三二年，公司又下令減低工資百分之四十。工人忍無可忍，曾引起激烈的工潮。這個區域的農民生活和其他區域有著同樣的特點，那便是破產、抵押、被沒收、自耕農降為雇農、農業工人貧困生活的加深等等。

　　在產麥區的東面和產棉區的東北面，便是一般的和牛奶業的區域，占了二十二州的地方。就全美國的地勢說，這個區域是在美國的東北部。這個區域有個特色，不是其他區域所同有的，便是農場和工廠很錯雜地混在一處；在這一區裡，最大的城市，商埠，工業及製造業的中心，和散佈各處的二百六十五萬八千個農場夾雜在一起。這一區是最舊的農業區，在今日仍有一千二百五十萬的農村居民靠農業過活，但是這一區的重要性，卻因為夾著六千五百萬的工業工人在各大城鎮的並存，使人們不很覺得。在這二百六十幾萬個農場裡面，有百分之七十五的農場都養牛供給各大城鎮所需要的牛奶。

　　這個區域雖僅占全國土地面積百分之二十四點五（24.5％），但是居民的數量卻占全國人口百人之六十三。在美國東方每方英里平均人口一百六十人，在山地和沙漠的區域，同等的面積卻只有平均人口四點六（4.6）人。人口這樣密佈，牛奶的需要似乎應該是繼續不斷的。但是自從經濟恐慌以後，牛糧的成本增高而牛奶售價卻低落，農民便不得不出於抵押借債；同時經過商人的仍須從中取利，城市工人因失業和低微的工資，買不起牛奶，整千的孩子只得廢除這種必須的養品。還有許多農民因為他們的「剩餘」牛奶的價格比運輸的船費還要低，不得不把整千加侖的牛奶倒給豬吃。一方面有所謂「剩餘」牛奶，一方面卻有饑餓的孩子：這也是資本主義的一種象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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