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蹤寄語一一六　狄卡特集體農場

一一六　狄卡特集體農場

　　關於集體農場的情形，記者已有兩次通訊談過，想讀者諸友已有了相當的概念。八月廿二日下午在雅爾他的附近農村又看到一個集體農場，叫做狄卡特集體農場（Dikat Collective Farm），狄卡特是一個小小的農村，人口僅有三百五十人，全是韃靼人（Tatars）。這個民族，在未革命前也是被壓迫的，和前幾次通訊裡所提到的烏克蘭民族一樣，在革命後也被解放了。所以這天一踏進該村的第一個托兒所，便聽到數十兒童唱著韃靼文的歌，因為他們已恢復了自己的語言文字了。在農場工作的有二百四十人，其中百分之三十為婦女。有三個托兒所，每個托兒所有看護婦一人，女教師兩人。我們只參觀一個托兒所，鄉村的托兒所規模大概都比城市的小得多，這個托兒所雖是一個獨立的屋子，只有兩個房間，一大一小，房間外面有個很寬闊的走廊，上有蓋，旁有欄杆，中央排著一個小長桌，兩旁排著矮長凳，見有一個女教師領導著三十個左右的兩三歲至四五歲的孩子唱著韃靼歌，語調不像英文，不像俄文，很強硬豪壯，似頗像廣東歌曲（頗像在上海的廣東菜館聽到的）。

　　此時還在熱天，孩子們都赤著上身，穿著一律的短褲。韃靼近蒙古種，這些兒童雖生得不及俄童的白晳清秀，但儀錶忠厚，身體結實，也很可愛。歌唱的聲音異常宏亮，小小的喉嚨裡放出的聲音，有時竟像我們舞臺上的闊肩大漢的大花臉一樣宏亮！托兒所的房屋雖簡單，因在鄉間，周圍有天然園林之勝，所不無缺憾的是蒼蠅很多，常喜歡飛集在孩子們的面上身上，雖看護婦常在驅逐，仍然不免。該村除三個托兒所外，還有一個小學前期學校，原為四年，因特殊情形，改為五年，兒童到小學三年級時，加習俄文。托兒所系由農場付費維持，故家屬不必出費。

　　我們看到一個小小的教堂，因牧師逃之夭夭，已由全村大會公議，改為農場產品的倉庫，裡面堆滿著各種農產品。吃飽閑飯胡說八道的牧師所占著的教堂，如今一變而為集體農場的倉庫，倒也是一件快事！

　　這農場的管理組織，也和從前讀過的相類；大權也在全體大會，由全體大會選舉主席及執行委員等，主持一切。主席和一個助手須用全部時間辦公，每日得兩個「工作日」的酬報（「工作日」解說見前）。

　　每個「工作日」依當時情形，等於現款三個盧布五個戈比，加上若干本場出產的水果、菜疏，和穀類。政府方面獲得若干，鬚根據收成後的情形而定。大概依規定的價格，把全部產品百分之三十至五十售賣給政府。全場收入的支配，一部分歸中央政府，一部分歸邦政府，一部分歸農場，一部分歸農民個人。工作最優的農民，其收入較未組織集體農場以前，增加兩倍至三倍，即工作平常的農民，收入也較前有增無減。前一年收入最好的農民，一年中得到兩千盧布，依市價計算，可等於一萬或一萬兩千盧布。夏季工作每日八小時，在冬季三四小時。該場收入中每年並抽出若干備養老及養護孤兒之用。農民五十五歲後得告老，不必做工，得受公家贍養。

　　我們走進另一個農村屋子，裡面有二三十個婦女正在剝栗子，有青年，有中年，都很努力地工作著。來參觀的我們裡面的婦女們，藉譯員的轉達，也和她們談談；她們一面工作，一面也欣然回答各種問句。她們談到未解放前的要用面幕，更津津有味，說自一九二四年後，就破除這個風俗，大家都不再用面幕遮在面孔的下部了。我們問她們願不願意再用面幕，她們都笑著搖手，說不願再用了，就是那些年歲較大的也一樣地表示不願再來一下了！在從前那樣的環境中，婦女便以不用面幕遮面是一件可羞的事情；在現在的這樣環境中，她們卻認為用面幕遮面是一件可羞的事情了。

　　每個農家有他們自己的圍著住宅的小園，各人由農場分給二十五顆小樹種在這小園裡，此外他們當然還隨他們自己愛好，種些水果菜蔬或花草等等。由這小園裡出產的東西，是歸他們自己所有的，有多時也可在公共市場上出售。

　　煙葉也是該農場出產之一，在全部三百五十赫特的面積中，有八十赫特是用來種煙葉的。我們也到一個屋子裡看見二十幾個婦女在工作，屋的前面有一排一排橫架著的竹竿上排著曬的煙葉，有一兩百排之多。女工多在二十幾歲的年齡，體格都很健康。

　　最後我們到一個農民的家裡去看看。在屋子的前面有個園子，裡面種著花草果子菜蔬等等，園子是用矮竹籬作圍牆。進了籬門之後，在園子裡走過一條小石路，便到了這屋子。屋為兩層，共有五個房間。全家四人。父母和一男一女，男的不久就要結婚，女的才十四五歲，是一位很肥壯結實，兩頰緋紅，憨態可掬的鄉下姑娘，這時正陪著她的母親在家裡。這五個房間，有一間是餐室兼客廳，三間是臥室，一間是貯藏室，除貯藏室因在屋的後部，光線很暗外，其他房間的光線都很好，因為都朝著園子，在這一面都裝有很大的玻璃窗。房裡的佈置很清潔，有鐵床，上面鋪著潔白的被單，排著潔白的大枕頭，壁上掛有相片，椅桌俱備，和工人住宅區裡的房間佈置差不多。老太婆欣然跑到貯藏室裡，從大木箱中取出久擱不用的面幕給我們看，她的女兒隨手拿過來遮在面上表演給我們看，老太婆說這女兒沒有經驗，遮得不對，笑著搶過來遮掛在她自己的面上，只露出額部和兩隻眼睛。這在他們算是婦女解放中的古董了。

　　一九三五，四，五，晚。倫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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