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鄒韜奮 > 萍蹤寄語·三集 | 上頁 下頁
一〇六 列寧的三歌


  在蘇聯看過好幾次電影,而以八月十二日晚間所看的《列寧的三歌》(Three Songs of Lenin)為最偉大,最精美。在其他影片裡,因為他們有中心的信仰,感人之處很多,可是有的片子在光線和攝影的技術上仍有多少缺憾。但是《列寧的三歌》不但偉大,而且精美:取景的美麗,光線和攝影技術的精工,雖以好來塢在這兩點上最勝利的片子,都比不上!(記者有電影癖,看過美國的「好」片子不少,他們的內容當然是布爾喬亞化,但在取景之美,光線和攝影技術的精工,我卻認為別國沒有趕得上的,而看了《列寧的三歌》,覺得無疑地被趕上了,甚至可說有過之無不及。)

  這影片制好後,只蘇聯的黨政當局看過一次,還未公開演過,這次暑期大學的數百學生因不久即要離開蘇聯,恐怕來不及等到公開開演,所以得到蘇聯電影公司的特別優待,特在十二日晚上開演給我們看,這也真是我們的眼福。

  據說所謂《列寧的三歌》,原來是在列寧死後,由民間口傳的三首歌謠,並不是什麼名作家寫下來的。第一首歌謠是關於蘇聯東方婦女解放的事實;第二首歌謠是關於列寧逝世時的情形;第三首歌謠是關於社會主義建設的種種情形。這三首歌謠既很普遍地很自然地深入了民間,電影導演家才把它攝影成這一部電影。

  列寧在他的著作裡,演說裡,屢次主張社會主義的建設非有婦女大眾一同來參加是不會成功的,主張在革命後所有壓迫婦女的法律都不許有絲毫的存在。他死後,大家想到如今婦女在事實上真能獲得自由平等,真能獲得解放,當然要連帶地想念到他。這電影分三部分,每部分用音樂分別奏演那三首歌,第一首是關於蘇聯東方婦女的解放,第一部分的電影內容也是關於這件事。這東方婦女在未解放前,都須帶著面幕,像埃及婦女和土耳其婦女一樣,過著窮苦的奴隸生活,但在革命後卻大不同了!面幕當然是一概取消了,同時享到種種文化的權利,參加社會建設的工作。最使人興奮的,是看著千百成群的被解放的婦女,結隊在田間播種以至收成,一面音韻悠揚地共同唱著歌謠,一面笑容可掬地很勤奮地幹著她們的工作。工作完後,千百成群地各負著耕具,列著大隊,挺著胸部,整著步伐,引吭高歌,欣欣然地向前大踏步走著。

  第二部分是關於列寧逝世時的情形。屍身未入葬前,公開受民眾憑弔,以及安葬時受民眾的護送,整千整萬的大眾像蜜蜂螞蟻似的,像長江大河奔放著似的,對此革命領袖致最後的敬禮,悲壯氣概,無限哀思,實非筆墨所能形容其萬一!諸位也許看過尋常所謂「大出喪」的玩意兒。「大出喪」原來不足希奇,就是含辱忍垢的殖民地的軍閥官僚土豪劣紳們,只要有幾個臭錢,都可演「大出喪」給你看看。但在這種「大出喪」裡所見的是什麼,和我們在這電影上所見的完全不同。我們在電影上看見的不是什麼闊排場,只是千千萬萬的勤勞大眾,對著九死一生冒著萬險為大眾革命努力的偉大領袖致無限的哀悼。

  這電影穿插著尤其有精彩,尤其令人感動的,是每幕的前後,或每段的前後,在瞑目僵臥著的列寧之外,還穿插著列寧生時對千千萬萬的大眾作慷慨激昂的鼓動革命的演說(是有聲電影,所以如親聞其聲)。你看著他始終是那樣戴著一頂破舊的工人用的鴨舌帽,一套破舊的西裝,有時加上一件破舊的大衣,昂頭揮手,大聲疾呼,只知革命的努力,完全不知自有其身的模樣,誰都不能自禁地受著無限的「靈感」!再看到那些千千萬萬的聽眾,傾耳靜聽著的聽眾,是無數的粗衣粗手的,土頭土腦似的,負著歷史上使命改造世界的普羅列特利亞,更可感到這和個人主義的領袖不同,更可感到世界大勢的轉變!時代變了!誰也不能打轉歷史的巨輪了!

  關於這第二部份的影片裡面,有幾幕是在列寧的屍身旁,每次有肅然含哀,恭而敬之「立正」著的一個黨政領袖,例如有一幕立著的是史太林,有一幕立著的是加立寧(Kalinin,全蘇聯執行委員會主席),有一幕立著的是莫洛托夫(Molotov,全蘇聯人民委員會主席)。在這幾幕裡,都把列寧的屍身放大,立著的那個後繼者的領袖也放大,同時奏著軍號,打著軍鼓,聲勢凜然,異常嚴肅。我覺得這些後繼者的領袖,能努力使社會主義建設一日千里,不負列寧的付託,看到這電影裡的前塵影事,可以無愧了!(我同時不禁連想到有的國家裡在革命領袖死後,便無惡不作,弄得喪權辱國、民不聊生,老實跑到反革命的路上去,卻靦然不以為恥的後繼者們!)

  第三部分是關於社會主義的建設:大規模工廠的建造,實際工作的進行實況,數十萬畝集體農場的耕種,狂奔怒號的水電的湧流,無數高樓大廈的工人住宅區的完成……每種建設,也穿插著列寧生時的關於此事的演說,而且在大工程出現于銀幕上時,同時把列寧的全身肖像,特別放大,一手指著前面,懸立在空中,反映著這偉大的社會主義建設的進行。

  在這部影片裡,有一幕是一個天真美麗的青年女工演說,她是在工程上有一次決堤時奮身塞救,獲得列寧獎章的;有一幕是一個集體農場的老農夫演說;有一個是工廠女工人演說。他們演說時都充滿著熱烈的精神,濃厚的興趣,有的話語還引著觀眾大笑。他們用的是俄語,或該地的土語,我幸有坐在旁邊的俄國朋友解釋大意給我聽。使我最感動的是他們口口聲聲提到「我們的農場」,「我們的工場」,「我們的國家」;他們知道這農場,這工廠,這國家,都已是勤勞大眾所有,不是在少數人的手裡了。這樣,才能動員大眾共同努力,共同向前途邁進!

  一九三五,三,廿一,下午。倫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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