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鄒韜奮 > 萍蹤寄語·三集 | 上頁 下頁
一〇五 診治院和工人住宅


  八月十二日參觀紅偉橡皮廠所附設的托兒所、工人住宅,及該廠所在的一區的診治院。關於這個托兒所的情形——是記者在蘇聯看到的最好的一個托兒所——曾經在第八十篇通訊《托兒所》裡面敘述過。關於診治院的情形,在第九十四篇通訊《工人城》裡面,也曾經敘述過一個大概。這天所看的診治院,在規模及設備方面,和在《工人城》所見的大同小異。該院除為紅偉廠的八千工人的衛生和健康任衛護的責任外,並為該廠所在的全區五萬居民負起同樣的責任。所謂診治院,專為設計預防及臨時診治之用,病人並不住院的;遇有病症須住院醫治的,即另送到醫院裡去;遇有病症須經較長時間療養的,即另送到相當的療養院裡去。

  這個診治院各科都有,另設有兒童科,專診十五歲以下的孩子。醫生一百個,看護婦百餘人。醫生每日到院工作四小時,研究一小時。每個醫生的月薪自二百五十羅布至四百羅布。看護婦每日工作六小時,輪班服務。每個看護婦每月薪金自一百二十羅布至一百五十羅布。關於糧食及日常的需用品,醫生和看護婦都可得到合作商店的優待。(醫生五年畢業,看護婦則三年畢業。)

  我們對該院院長又提出私人行醫的問題,即醫生自己掛招牌行醫,不參加公共的機關。關於這個問題有人提出幾點:一是病人對於私人的醫生是否覺得比公共機關的醫生來得可靠,來得仔細,於是仍喜歡就醫于私人的醫生;一是就醫生方面說,是否在實際也是私人的醫生對於診察來得仔細,責任心來得重。據該院院長的答覆,依他們的實際情形,一般人都願到公共的機關就醫,因為良好的醫生都在這裡工作,而且免費;在醫生方面,因社會的環境和以前不同,做醫生的在物質供給上既有相當的滿足,並不斤斤較量商業性質的方面,特重於醫術上的研究和努力增高一般人的衛生和健康,同時因為公共機關在設備上——研究方面以及療治方面——都為私人的醫生自己力量所不及,所以他們也很願意加入公共機關來發展他們的天才或專門的能力,增加他們對於社會的貢獻。

  這天看了診治院和托兒所之後,又參觀了幾處工人的住宅。關於工人住宅的情形,記者在以前的通訊裡,曾經零星地談到。這天看到的一處是在一個簇新的大公寓式的屋子裡一個工人家庭。這公寓的內部,和在德國所見的差不多,也是每家有個小門,小門內幾個房間,和他家分開——不同之點是:在德國至少為小布爾喬亞的住宅,而在蘇聯則為工人的住宅。這個工人家庭有一夫,一妻,和兩個小孩,占臥室兩間,廚房一間,廁所一間。男的在一個皮革廠裡做工,每月工資三百羅布,每月出租金三十四個羅布。女的原來也是做女工的,六年來因身體內部有病,不能再作工,每月領到贍養金六十羅布,在家裡料理家務。這小家庭裡佈置得很整潔,有地氈,還有一架鋼琴。

  又到一個工人居住的公寓,和上面所說的差不多。我們走進一個小家庭,一夫一妻和三個小孩,占兩個臥室,一大一小,大的是三個小孩住的(每個小孩有一個小鐵床,上面鋪著雪白的被單,排著厚軟的枕頭),小的是夫婦住的;一個廚房,一個廁所,還有一個小餐室;臥室裡裝有無線電播音,佈置也很清潔,有地氈,有沙發,排有好幾盆的鮮花。男的在紅偉橡皮廠裡做工,每月工資四百羅布,每月付租金五十三羅布。女的在家料理家務。

  在別國旅行不能隨便跑進人家家裡去視察;在蘇聯旅行,卻是個例外。你跑進他們的住宅裡去視察,他們很歡迎,指示你看這裡,看那裡,這在他們是好像由幽谷而遷至喬木,所以很欣然地公開給你看看。

  講到這類工人的住宅,在西歐當資本主義正在昌盛的時候,工人在物質上的享受,像住宿這類的住宅,有地氈,有鋼琴,有無線電播音,並非沒有;但這是資本家大獲利潤的時候,分出一些些給他們,到了資本主義日趨沒落的現在,失業的工人領得一些救濟金,全家擠在貧民窟的暗室裡,情形便大不同了。記者寫此文時,倫敦報上正記載著一個貧民窟裡的失業工人的家庭,父母子女共六人睡在一個暗室裡的一個鐵床上;一個女兒十七歲了,但也不得不夾在父母的床上睡覺;床上只有薄的被單,沒有絨毯(在西方不用棉被,冷天就只用被單包著絨毯遮蓋),一個六歲的孩子竟在最近一夜裡凍死!檢驗官在驗屍的時候,說這真是可駭的情形,說這算是所謂基督教的國家裡的道德!在這位檢驗官是憤慨的譏諷,但這卻是貧民窟裡的不足駭的情形。他提起「基督教的國家」,說來湊巧,據《每日快報》的記者所調查,這不幸的家庭所住的房間所以暗無天日,正因為所有的光都被一個大教堂的高牆遮沒了,而且這個房屋也是這個大教堂的財產。

  蘇聯的工人住宅是一天一天地在那裡講究起來,而西歐的勞動者的住宅雖有一個時期並非沒有過這類的享受,但就目前的趨勢看去,卻是一天一天地增劇著「基督教的國家裡的道德」!我覺得由西歐往蘇聯去視察的人們,應該不要忘卻這兩方面趨勢的比較。

  一九三五,三,二〇,上午。倫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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