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蹤寄語八八　佛勒格機械廠

八八　佛勒格機械廠

　　蘇聯是「工人的國家」，所以遊歷蘇聯的人對於蘇聯的工廠情形，感到特殊的興味。

　　記者于八月一日在莫斯科參觀的佛勒格機械廠（Freager Plant）是最先看到的一個工廠。該廠是第一次五年計劃中新建立的一個重要機關，歸重工業人民委員部管轄，成立於一九三二年五月一日，專制重工業用的機件原料。現有工人四千五百，其中百分之五十為女子，都在車床機（lathe machine）上工作，據廠裡的「技術長」（technical director）說，女子工作的成績並不遜於男子；關於需要特別謹慎和潔淨的工作，女子工作的成績更優於男子。在兩年前，工人多由鄉間來的，都缺乏經驗，初辦時很感困難，經過一番辛勤的學習和訓練，現在所有的四千五百工人都成了合格的熟練工人了。工人的年齡自十九歲至二十歲，最小的為十七歲。其中大多數在最初即參加該廠創辦時的艱難工作。工程師和技師共有三百八十人，都是在十月革命後造成者。在這些工程師及技師中有十五人為女子；該廠的實驗室即為一位女工程師做主任，主持一切。該廠現有兩千架車床機，都是由蘇維埃的工程師和技師自造的——關於這一點，以後看到的各工廠，引導參觀的廠長，或技術長，或工程師，都對我們特別欣然地指出，很自豪地聲明，因為這是他們在技術上已能自立的一種表現。

　　我們同去參觀該廠的暑校男女同學約六十人，到時已在下午三點鐘，該處在兩年前還是一大塊荒地，現在卻遠遠地就望得見一所聳立著的四面鑲滿了鋼邊玻璃窗的新式的廠屋；屋的四周有很大的廣場，上面有種花草，這在他們也是一件不足奇的常事，因為他們不但要使城市花園化，也要使各工廠花園化。

　　我們到時，先在該廠的大廣場上看見剛輪到下工的一班工人——看上去約有千人左右——正在開會紀念廿年前的世界大戰。有一張大長桌，上面罩著紅布，有一位工人正在那裡大聲演說，許多男女工人們便圍成一個大半圓圈很起勁地傾聽著。我雖不懂俄語，但可猜想得到那位「普羅」仁兄所激昂慷慨大聲疾呼的，一定是在那裡大罵帝國主義的分贓的戰爭——伊裡奇所謂「用來解決德英強盜誰來統治全世界的戰爭」！我們所見的這班男女工人，都穿著做工的衣服，當然不會講究，但他們的容態都表現著康健的體格，這也很足以引起我們注意的一點。在演說的短時間的休息中間，還有工人們自己的軍樂隊奏著軍樂，怪熱鬧。他們看見我們這一大班「外國人」擁著一大堆眼巴巴地望著他們，也對我們注意，大概知道這又是向他們來「觀光」的；他們有許多「光」給許多人不遠千萬裡來「觀」，這在她們是多麼一件可以自豪的事情啊！

　　他們的會還未開完，我們就被引導者領到廠屋裡面去了。先在一個大會堂裡由代理廠長的技術長向我們略作報告，我們裡面也有人提出幾個問題問他，但因為我們要看實際的情形，所以不到三四十分鐘模樣，便離開了大會堂。為著人數太多的緣故，分作三隊，分開各往該廠各部分去輪流察看，我所參加的那一隊剛巧是由技術長領導，解釋得特別詳細。該廠屋分兩層，在外面看去好像有平常房屋四五層的高，這是因為這兩層的內部都是很高的，這和陽光及空氣的充足有著很大的關係。幾十架一組的車床機很整齊地排列著，各機間的行人道和各機間的距離都有充足的空地，沒有擁擠的樣子。各部機械工場的溫度，都由一個特備的房間裡許多「密特」（meter，特製的量溫度的表）控制著，使得各工場裡獲得適宜的溫度。

　　我們一隊每到一部分工場的時候，都三五成群地圍站著各機旁觀看。最使我注意的仍是上面提過的一點，那便是這些很起勁地運用著機器的男女工人，個個都有著健康的容態，沒有疲頓的樣子。我們有幾個人圍著一位正在車床機旁忙著工作的女工看了許久；看她兩手忙著工作，看她的身體在機旁前後移動，看她俯身整理機件，看她的眼睛，看她的嘴唇，看她的面孔，十幾個眼睛不轉瞬地盯住她看！也許看得太久了，這位年齡不過十八九歲的小姑娘大概被我們看得不好意思起來，不禁常常轉著秋波作嫣然的媚笑。

　　我們裡面有幾位女同學學了幾句「洋涇浜」俄語，附耳竊語地偷問著這樣在工作的兩三個女工，問她們「你喜歡你的工作嗎？」她們都笑著回答說：「喜歡！」同時她們很注意這幾位「美國小姐」穿在身上剪裁入時的服裝，有的還問著這種服裝的價目，這也是一種「女性」的自然表現罷。

　　工場中各部分機器的彼此聯絡的關係，有詳圖作有系統的詳細說明，使人一看，對於全部分的工作程序，了若指掌，所有出產品也有實物的陳列；使僅學某部分工作的工人也明白全部分的情形。

　　該廠技術長對我們說，他曾經看過美國和歐洲各國的數百個工廠，但卻尋不出有一個和本廠合于工人健康的一樣建築。記者寫此文時還未到過美國，未能判斷他這句話的正確性，但我們裡面大多數是從美國來的，有一個是從英國來的（英國人），他們聽了也都沒有話說。

　　該廠附設有幼稚園，工人補習學校，工人升學預備科（他們稱為Workers' Faculty，備工人預備升入大學用的），這天都來不及看到（關於教育制度和實況，當另文述之）。此外他們還有技術宣傳部，研究並宣傳外國與該廠工作上有關的最近發明等等。他們自工程師技師至工人，都是一面工作，一面繼續不斷地研究，使經驗和學識兼程並進，時時在進步的途程前進。據該廠技術長告訴我們，這也是他們所很注重的一點。

　　該廠關於管理方面分三部分：（一）廠長（Director），由重工業人民委員部徵求工會同意後委任，負責主持全廠行政，不在時由技術長代理；（二）工廠委員會（Factory Committee），其主任由工人舉出，是工會在該廠的分部（蘇聯的工會是依工業部門分的，不是像各國依行業分的），是代表工人參加廠務的組織；（三）黨的委員會，其主任由党委派，代表党的政策，同時和工廠委員會共同努力于工人生產力的增進，及工人在經濟上、文化上、工作環境及生活環境上的種種改善。這種管理上的組織，各工廠都相同，其詳細作用，說來話長，但卻很關重要，當另作一文研究。在這裡可先指出的，是剝削的制度既不存在，沒有任何部分替任何私人謀得「利潤」，所以在管理上的這三部分也就易於和衷共濟，不像在資本主義社會裡的永遠立於對敵的地位。

　　該廠黨員三百人。我們問党的委員會主任，這些黨員在廠裡最重要的任務是什麼，他說在目前用全副精神增進自己的技能，同時並努力協助其他工人增進他們的技能，以促進生產力為第一義。

　　我們參觀到一個工場，裡面掛著一面紅綢制的大旗，據說是該部門全體工人在「社會主義競賽」成績最佳的優勝旗，是他們為社會主義建設特別努力——增加生產——的最高榮譽；已掛了三個月，因為這三個月都是處於優勝的地位，倘有他部門的生產力追過他們，這面優勝旗便要改掛他處。

　　工人每日工作七小時，較重的工作每日六小時，工資每月最少的一百十個羅布，平均由二百五至三百羅布。屋租每月付所得工資百分之八。每年每人得例假自兩星期至一個月，工資照付；例假時期長短依工作輕重而定。廠長每月一千五百羅布。工程師每月自六百至八百羅布。工資上還有這樣的差異，這也是我們所注意的一點。我想在下篇通訊裡要提出作較詳的討論。

　　一九三五，二，二，晚。倫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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