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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到新加坡


  新加坡地勢作橢圓形,處於馬來半島的極南,東西廣約二十七哩,南北長約十四哩,面積二百十七方哩,為南洋群島的樞紐,歐亞航運的中心,華人最初到該島的約在二百年前,但距今一百零九年前(一八二四年)該島的統治權卻為英所佔有。百餘年前滿目荒涼,遍地荊棘,數十年來才日趨繁榮,一躍而為世界第九的著名商埠。(近來的經濟恐慌,隨著舊制度總崩潰中的情形,見下節一文。)該島居民民族混雜,好像各民族的標本陳列所似的,我們的船一到碼頭,即可瞥見各種各色的面孔,有白的,有黃的,有棕色的,有一團漆黑的。民族種別可分為中國人,歐洲人,馬來人,印度人,混種人及其他。華人中以福建廣東人為最多,約占全數十分之九。歐洲人以英人為最多;美,法,德,意等次之。此外如印人,亞拉伯人,猶太人,暹羅人,爪哇人,安南人,日本人,為數也很多。據一九三一年的調查,人口總數約六十萬人,歐人近萬,華人竟有四十萬人左右,約占全部人口三分之二。位置離赤道僅九十英里,故全年皆夏,但據記者上岸後所感覺,還不及上海最熱時候的那樣熱,入夜則海風習習,更為涼爽了。

  佛爾第號二十日上午七點鐘就靠了岸,因須由移民廳派員來驗護照,所以等到九點半才得上岸。僅上岸遊覽而不打算居住的搭客,可不必驗看護照,但仍須等到其他的護照全部驗畢後才許上岸,船旁吊梯上立有兩個穿著像水兵制服的一黃一白的人物立著,在護照未驗畢以前,一概不許上下。所以到碼頭上迎接親友的有數十人,也只得呆立著等候兩三小時之久,船上搭客和碼頭上的親友雖望見了,還是可望而不可即。英國人辦事雖呆板,但秩序卻很好。岸上等著迎接親友的人們,有一對中年的廣東男女,船上有人認識他們的,說是夫婦,丈夫是個特別魁梧肥胖的大漢,立在他身旁的妻子卻是比他矮得兩尺多的渺小清瘦的女子。新俗夫婦往往挽臂並肩而行,像這個妻子,恐怕就只得挽著她丈夫的大腿,把肩並著他的腹部而行了。

  記者在船上無意中遇著廈門的中國銀行經理黃伯權君,上次通訊裡已提及,他到新加坡時有人來接他,我們旅行到各處時,最好在岸上有熟人照料引導,記者承他的介紹,由華僑銀行的邵君陪伴著我們九個人參觀了半天。我同房間的有三個人,加上一個張心一君,一個赴德學醫的郭君(同房間的周洪熙君也是赴德學醫的),一個赴德學工程的李君,一個赴意大利學醫的俄人,連邵君共九人,雇了兩輛汽車,先到華僑銀行參觀,然後出發暢遊全市。我們先看博物院,有熱帶的飛禽走獸的標本,最大的有鱷魚,巨虎,毒蛇等等,有往昔土人和毒蛇猛獸鬥爭的種種器械,每物上都有卡片印著英文的說明,令人想見本島在未開發前的種種恐怖狀況,此外關於土人的習慣風俗,亦有頗多的陳列,這樣的博物院很能增加我們研究歷史的興趣。馬來人舊俗以頭額生得扁扁的為最美,故從小即用人工把頭額壓扁,博物院中亦有一很大的模型,是一個馬來種的母親把一個厚厚的鐵條縛在她的嬰兒的額前,注視著希望他的頭額能趕快的扁起來!憨態可掬,愚尤不可及,但天地間類乎這樣愚不可及的事情還多著哩。

  新加坡除沿海邊的幾條市街外,郊野的風景很美麗,平坦整潔的馬路,兩旁嬌紅豔綠,花草極盛,在綠蔭中時時湧現著玲瓏宏麗的洋房,我們坐在車裡駛過時,左顧右盼,賞心悅目,好像「羽化而登仙」了似的!但美是美了,卻因市面的不景氣,經濟恐慌一天緊張一天,有許多好房子空著,沒有人住。

  尤美的還有植物園,面積廣闊,路徑平坦而曲折,汽車可直通無阻,這裡面的鮮花奇草,更是目不暇接,樹蔭蓊鬱,翠綠欲滴,有一處小猴隨處跳躍,猴身高僅尺許,毛極細潤清潔,不避人,亦無任何拘束,啖以香蕉,即當人前飽吃一頓,吃後緣樹急爬而上,輕捷如履平地。

  午時我們仍回到華僑銀行,略事休息後,團體拆散,各自隨意遊覽,因佛爾第號下午五點鐘才開。記者便偕同張心一和周洪熙兩君另成一組,先陪周君往天南酒樓去尋訪一位朋友,無意中和該處一位僑胞有一番值得記述的談話。下午躑躅道旁,正在迷途中不知如何回到船上的時候,忽遇著《星洲日報》一位在上午到船上遍尋我不得的記者黃汝德君,這都是意外的事情,當在另文記述之。

  廿二,七,廿一,上午,

  佛爾第號船上。由哥倫坡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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