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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英文教員


  我在紗布交易所做英文秘書大概不到半年,這一段時期是我在職業界裡最煩悶的時候。穆先生待我很好,優禮有加,但是這個英文秘書的職務是有名無實,所以我在那幾個月簡直如坐針毯。我找到了職教社的新飯碗,便拋棄了這個舊飯碗。我向穆先生提出辭職還不到幾天,人還未離開,交易所忽因節省開支起見,裁了一大批人員,有名無實的英文秘書當然也在內。我說「當然」,因為如果我做理事會的當局,也覺得這一個職位可裁。但是有一點卻使我自幸的,由於我一向不願居於有名無實的這個職位,皇皇然找新飯碗,總算安然改業,否則也許還有一段青黃不接的失業時期,而在「由手到嘴」的我,失業卻是一個很困難的問題。

  我覺得我們做事,要做到使人感到少不了你。這並不是要包辦或有所要挾的意思,是說我們要盡我們的心力把職務上應做的事(這裡指的當然是有益人群的事,不是殘害人群的事),做得儘量的好,使人感到你確能稱職,為著這個職務起見,不肯讓你走開,或至少覺得你的走開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同時我又深信有名無實的事情終於不能長久的。誠然,像紗布交易所的英文秘書,並不是我不把英文秘書的職務做好,卻是在事實上沒有什麼事——合於這個職位的事——可做。一個有名無實的職位被裁撤,是一件毫無足怪的事情。

  我的新飯碗仍然只有一半是名符其實的事情:那就是半天替職教社編輯月刊和叢書。還有半天不是沒有事做,可是不能稱為什麼編輯。在這個時候,有一段時期,因為平海瀾先生創辦海瀾英文專門學校,離我的辦公處不遠,每星期被他拉去教兩三小時的書,課程是英文文學和英文地理,教的時間都排在我的辦公時間以外的時間,有的在清早,有的在午飯後。這是零星的「外快」工作,算是幫幫朋友的忙。

  大概過了一年光景,當時在中華職業學校擔任校長的顧蔭亭先生正在物色一個英文教員,想到了我。剛巧我所「貼」的科學名詞也可以告一段落,於是便接受了他的聘請。從那時起,每日上半天便在中華職業學校教英文,並兼該校的英文教務主任;下半天,仍在職教社主持編輯股的事務。夜裡是用來預備教課,修改卷子,和自己閱看書報等等。

  我在加入時事新報館以前,對於教書的這個職務卻有著不少的緣分。其中陸陸續續的教書生活,在上面已談過了一些。自從兼任中華職業學校的英文教員,一兼就兼了七八年之久,直到加入時事新報館為止。最初請我去的是顧先生,後來經過的校長還有黃伯樵和潘仰堯兩先生。我始終要感謝這幾位先生的,是他們肯優容我這樣一個「硬漢」的英文教員幹了許多年。我覺得隨便換一個別的不是以教務為前提而只以營私植党為得計的校長,我老早就要滾蛋的。

  中華職業學校在當時只有兩科,商科和鐵工科。商科對於英文的課程特別注重些,約等於高中的程度。英文教員大概有四五個。英文教務主任的職責是要排列課程,分配鐘點,選定課本,協助教員解決問題等等。這種職責,大概都是在開學和學期終了的時候特別忙些,平日主要地還是執行我的教書職務。講到教英文,我對於這件事的興趣比「貼」名詞好得多了。因為興趣比較的好,所以雖在每天上午要教三四小時,忙而不甚覺其苦。而且在英文教授法方面,自信還不無一些可取之處。現在有些朋友或是職校畢業的同學,談起我當時的英文教授法,還大加謬獎,我聽了雖覺慚愧,但是在當時卻費了一番工夫。現在雖脫離了教書的生涯,回念前塵,有如隔世,而且在這許多年來,從事教英文的先生們,對於教授法一定有了很大的進步,原用不著我再來獻醜,但是仍想乘此機會貢獻一些我的意見,也許可給有意研究英文的朋友們做參考。

  我在這裡要把英文當做「學問的工具」看,注重應用方面。我們學英文,原可有兩種目的:一種是把英文做研究其他學問的工具;一種是把英文本身就作為文學的研究。我不是英文文學家,也不過把英文看作工具用,所以只能談談前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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