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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論上海的罷工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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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六年七月二十一日) 上海最近的罷工運動,自「五卅」周年紀念時開始。六月一月中,據我們的統計,罷工次數一百零七,人數近七萬(見本報百六十一期)[1]。帝國主義者的工部局近日也發表了一個統計,據他們說是罷工總數四十次,人數總計也有五萬。淞滬商埠總辦丁文江和淞滬警察廳長嚴春陽,大概並沒有自己的統計,即以工部局之統計為統計,因為工部局就是他們公共的上司機關,就是他們公共的賬房。而且工部局的統計包括「華洋兩界」,這又是一件證明,證明租界裡的工部局統治租界且統治「華界」。總而言之,上海最近的罷工風潮很大,次數很多,人數很眾,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因為這緣故,外國帝國主義者很焦心發愁,中國的軍閥官僚孫傳芳、嚴春陽、丁文江等遂封閉上海總工會以洩憤,這是已經成為事實的。 什麼是近來罷工的原因呢?我們已經一再說過了(見本報百五十九、百六十諸期)[2]。我們的意見是:米價高漲僅是原因之一,而不是惟一的原因。罷工的重要原因有三:(一)工人工資太少,近來米價高漲,物價亦貴,工人生活太苦,不能支持;(二)工廠的待遇太不好,中外各廠時有打罵工人,濫罰工人,甚至打死工人之事;(三)工人的政治自由絲毫沒有,工人的集會結社和言論,時時受資本家及官廳與捕房的干涉,甚至逮捕監禁。上海的工人是有組織的,有力量的,經過一番長期的政治和社會訓練的,所以在以上三種情形之下,不能不起來罷工。關於這一點,我們也曾經說明了(見本報百六十一期)。 但帝國主義者自己如何說明罷工的原因呢?工部局公報說:「……考其原因,大概系托詞薪工太薄,或同業中人有罷工者,因欲與其表示同情,故一致罷工;又或系衝突所致。」以上這幾句話,由帝國主義者自己的報紙說出,雖然上海各中國報紙毫不知恥地毫未加以批判地登載出來,但是已證明了三件事情。第一、所謂「托詞薪薄」,不過是他們故意加上「托詞」兩字,而薪工太薄是罷工的第一原因已經證明。第二、「同業中人有罷工者,因欲與其表示同情,故一致罷工。」——這幾句話證明上海工人之「同情」和「一致」,即上海工人之團結力量,能夠「一致罷工」,這件事也是他們所不敢否認的。第三、「又或衝突所致」一句話,更加證明許多的事實,而最重要證明的是工廠待遇之不良,所以有資本家與工人的衝突,工頭與工人的衝突等等。以上都是帝國主義者自己的招供。 中國的官廳又怎樣呢?六月末,警察廳長嚴春陽,曾邀各業各廠主開會,討論抑平工潮方法。他們怎樣討論法?討論結果是什麼東西?我們無從知道,亦未見他們公佈;但至少必有各業主各廠主諸位大腹賈先生,在茶點會宴席上,再三叮嚀嚴春陽以後多派武裝警察壓迫工人——這一層是必有的。嚴春陽所能做的,也只有這一件事;別的事,他配做什麼呢?他又能懂得什麼呢?他不過是孫傳芳派來的一條狗,替上海的外國人和中國資本家守衛的一條哈巴狗。所以工人代表去請啟封上海總工會時,他的科長清清白白的在光天化日之下,告訴工人代表:「外國人告發了你們啊!」我們想想這是怎樣一回事?上海的警察廳,除開勒收苛捐雜稅,重剝市民,直接為孫傳芳、間接為吳佩孚籌取軍餉禍國殃民外,還有什麼用處?淞滬的盜匪充斥,不見緝獲,人民並未受其保護;而每一次罷工發生,警察廳便首先捕去大批工人的領袖,囚之牢獄,待若盜匪!這位嚴春陽,不是外國人和中國資本家守衛的哈巴狗,還算是什麼? 至於新科學家新官僚丁文江博士,對於工潮也沒有什麼高見。本月十七日上海各報載:淞滬商埠總辦丁文江以連日來署請願之工人代表絡繹不絕,對於工潮思欲得一持平辦法,昨日丁氏語人云:「一方面將米價切實限制高漲,以維工人生計,一方面召集廠主會議,改良工人待遇方法;至啟封總工會,則已電請孫總司令,俟得複電後,再行斟酌辦理雲。」這段談話證明丁文江並沒有什麼特別高見。限制米價高漲和改良工人待遇兩件事,老早就是上海工人自己提出來的辦法,只是官廳和資本家都拒絕不理。上海總工會當初很看得起嚴春陽,曾寫信與嚴春陽,痛論米價之不可不限制,工人待遇之不可不改良;但是信發出在各報披露後之第二日,上海總工會就被封。現在丁文江還不過是這一老調,說一說有什麼用處?而且說出來反是激動奸商與資本家之怒,因為限制米價妨害了奸商的操縱專利,改良待遇有損于資本家的利潤和尊嚴。可以啟封上海總工會的話,對於帝國主義者和中國資產階級尤其算是大逆不道!所以上面一段談話,到第二天就用新聞更正了。十八日《時事新報》載:「……昨日本記者曾晤及丁總辦,叩以對於各工會要求啟封總工會之態度,並報詢其有無電寧請示?」據稱:「總工會之成立,未經立案,在法律上尚未認為正式團體。孫督辦前既下令發封,一時暫無啟封希望。外傳余電寧請示一節,全屬子虛,不足憑信云云。」這段談話證明丁文江害怕說啟封上海總工會,害怕得罪了外國人和中國資本家。這段談話證明丁文江總辦是上海的外國人和中國資本家的姨太太。什麼立案不立案,法律不法律,我們工人和市民實在管不著。上海的工人擁戴上海總工會,如愛護慈母一樣;我們的保護者被你們摧殘了,還要聽你們講法律!你們的法律不過是保護資本家的法律,有半條保護工人的法律麼?你們淞滬商埠督辦自設立于龍華以來,曾經替上海市民作些什麼事呢?除開抽捐徵稅,加捐加稅外,一無所有。丁文江僕僕于滬寧鐵道上,只是往來替孫傳芳刮地皮,報告收入情形。上海的市民早已認識透了。 總而言之,嚴春陽是哈巴狗,丁文江是姨太太! 姨太太和哈巴狗當然不能解決上海的工潮,所以上海的罷工運動,至今猶如風起雲湧,繼續未已。六月份的罷工運動,我們已經詳細論述了。現在七月又將過去。試將七月前半月之罷工事件,與六月份比較起來,我們便可以看得出,工人的罷工運動更猛烈,範圍更擴大。這種更猛烈與更擴大的原因,我們亦曾說過:上海總工會之被封因而激怒工人群眾乃重要的原因之一。我們現在再就七月初起迄七月十八日為止,統計上海新的罷工事件,列如下表: 依上表所列,又有四十一個廠與企業,三萬七千餘人將近四萬人的罷工,僅僅在最近十八天之內。其區域是遍于全上海,包括浦西和浦東,全都在孫督辦與丁總辦的「大上海」範圍之內。其企業性質,有重工業,有輕工業,有手工業,有市政工人,有碼頭苦力。其罷工性質,因生活困難而要求增加工資者占三十分之二十四;因開除同廠工人與打工人者占三十分之三;因要求減少工作時間者占三十分之二;因同情而怠工者占三十分之一;但在要求增加工資的大多數中,仍包含有改良待遇,減少工作時間諸種條件。其罷工結果,工人得勝利者只不過占三分之一,失敗者占三分之一,未決而預測多屬失敗者占三分之一。其罷工時間最長者不過一周,且只一二廠,大多數不過一日,一部分隻經過幾小時的時間。 像這種現象,到底是「誰使為之?孰令致之?」是上海工人故意的「囂張」麼?還是為生活所壓迫,受資本家殘酷之待遇,迫而使上海工人不得不如此呢?又何況帝國主義者的巡捕房和中國的官廳,還要火上加油,一味橫蠻的做出下列許多許多的事實: (一)內外棉三四廠工潮,工人被捕者前後多至十四人;工人李小山子、王秀頭被判罰拘西牢三年;又另幾人判徒刑至七年。 (二)精益牛皮廠的資本家,十年來盈餘有七八十萬之多,還不肯為工人加一點工資;工人罷工後還叫大隊警察來壓迫。 (三)總工會派代表陸慶、高雷兩人,至精益調停工潮,為警察捕去,至今未釋。 (四)南北市皮件工人因罷工而被捕者六人,後來工人怕被捕,不敢入廠。 (五)滬西日暉橋久成絲廠工潮,女工李兆熊、徐佩雄被捕。 (六)閘北絲廠大罷工後,警察廳絲毫沒有顧及米價和工人困苦的原因,但貼佈告聲明「保護」絲廠,「嚴密防範」非正式(?)工團之行止。 (七)徐家匯五洲固本藥皂廠工人董永夫、王錦生、王之榮出任調解工潮,至警察廳即被扣留拘押;又同廠工人張金根、曹法記因有在租界聚眾開會嫌疑,被捕房捕去,各罰銀五元。 (八)內外棉四廠罷工工人唐某,因講演被捕。 (九)內外棉三、四廠工人開會,大隊巡捕趕來驅散,捕去五人,複開槍,向工人林小三轟擊,子彈穿過林之褲襠,擊中年十三歲之一童工,足部受傷甚重。 (十)滬西工人因開會,華捕開槍,一彈擊中工人沈富仁腿部,受傷倒地,又捕去工人李錦國、戴學奎二人。 (十一)浦東日華紗廠廠主,因禁止工人水浴,在江邊竹笆上私裝強有力的電流鉛絲,既無文字佈告,又無口頭通知,以致工人郝霍卿觸電身死! (十二)久成絲廠女童工戴小老海,被管車毒打毆斃,但工廠不敢承認,百口抵賴,誣為急痧而死! 有了這許多許多的事實,為了這許多許多的原因,工人為什麼不罷工呢?為什麼不應當起而謀反抗呢?孫傳芳現自稱五省聯軍總司令,假使吳佩孚一旦不高興,你叫齊燮元來搶你的地盤,叫白寶山對你倒戈,到底你反抗不反抗呢?丁文江博士是科學家,照熊希齡案看起來,也算向帝國主義者碰了一個釘子,假使帝國主義者偏不高興,你要孫傳芳撤換你,你還是當「大傻子」呢?還是也需要稍稍反抗呢?嚴春陽善於做官,善於保護外國人,保護資本家,逢迎上司;但若有一個軍人要奪你的飯碗,你是不是也需要反抗一反抗呢? 總而言之,上海罷工風潮繼續不已,上海的工人運動自強不已! 七月十九日晨四時 (原載《嚮導》週報第164期,署名:施英) [1]即本書中之《三論上海的罷工潮》。 [2]即本書中之《上海最近的罷工潮》、《再論上海的罷工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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