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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論上海的罷工潮


  (一九二六年六月三十日)

  我們已經詳論自「五卅」周年紀念後的二十天內,上海有四十次罷工發生之原因及其意義。我們所指出的這些罷工發生的原因有四個:(一)工人生活的困苦;(二)資本家的反攻;(三)「五卅」周年紀念運動的影響;(四)工人因團結組織而受壓迫。同時,我們預先說明:在最近時間內,上海的罷工潮將是繼續不斷的。果然,在近一星期內,罷工運動越更加猛了。前二十天內不過是四十個罷工,而近一星期內,除未解決者外,還增加了六十個罷工,人數約略計之,當在六萬以上。其統計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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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外尚有:金銀業工人、日商洋服工人、三星毛巾廠工人等的罷工,都是在這一星期內才解決的。還有一個未爆發的工部局電氣廠的工潮,包含有十分嚴重的意義,雖未罷工,但亦是這一星期中的重大事件。

  上海工人罷工運動之所以如此蓬勃,其原因正如前面所述,此外並無其他特別的原故。但是在這樣的原因之下,上海工人的罷工,一天比一天的猛烈起來。這種現象不特不是偶然的,簡直是必然的。正因為有這樣現象,所以造成了目前的「動的上海」——革命的上海。但是造成這樣現象的,也不只是工人。近來浦東貧民的暴動、小西門貧婦的請願、各種的抗稅與抗捐,如宅地稅問題、房租捐問題、冰鮮稅問題、捲煙稅問題、畝捐問題、小菜場捐問題、保衛團捐問題,以至帝國主義者的越界收捐問題,已經把這個亡國的上海鬧「動」了,變成「動的上海」了。這個「動的上海」,就是「革命的上海」之開始現象。造成「動的上海」,自然是大多數的上海市民,而不只是工人,因為超過二百萬的上海人口,產業工人不過占三四十萬。上海的工業無產階級,固然是市民運動之先鋒,在「動的上海」裡,是最活動的一員。然而目前上海工人罷工的現象,卻不是因自己是最活動的一員,而至於「故意囂張」「肆行滋擾」;乃是確確實實的因為租界帝國主義者的剝削與壓迫,軍閥官廳與劣紳的勒索所造成之上海現狀,迫得所有的平民都起來反抗;上海的工人亦是要穿衣、吃飯、住房、納捐、納稅的,不能夠不起來為自己的生活奮鬥。同時,又因為工人是較有組織的,所以表現的力量較大。又在同時,確確實實的,沒有一個甚至半個外國或中國的資本家,肯實行「戴季陶主義」,講一點「仁愛」,肯自動的給工人加一點工資,減少一些工作時間,改良少許待遇。所以罷工越來越多,越來越猛烈了。

  上海的市民都知道麼?據本月十八日上海各報登載工部局公報:「五月份稅收總數,據代理捐務處長報告,共為八十六萬九千零四兩三錢七分,而自一月份起之總收入,為二百三十九萬九千零二十二兩六錢一分,預計本年能收九百九十萬零八十五兩。」我們看一看租界裡的帝國主義者的收入,是何等肥壯!這些稅捐是何處來的?不是中國商人與平民的麼?中國商人與平民在自己的土地裡,向帝國主義者繳了許多稅和捐,而工部局華董之額,只肯賞賜三名;在納稅華人會中,還有許多的限制。像這樣的問題,本不是工人的問題,更不是直接關係於罷工潮的問題;然而這問題證明「亡國的上海」的實際狀況,證明現在要擺脫「亡國的上海」的奴隸狀況是必要的。因此,同時就證明了:在租界內的華人要求參政,與在租界內的工人要求增加一點工資以維持生活,是同樣有理由的事。其次,我們與帝國主義者算了賬,同時也要和中國的軍閥和官廳算算賬。只可恨大半是秘密的,我們不得全知道:第一、孫傳芳已經報效吳佩孚去了多少錢?(這些錢都是江浙人民的血汗啊!)第二、請問一問淞滬總辦丁文江、警察廳長嚴春陽及上海縣危知事,到底上海市民的稅和捐共繳了多少,其用途是如何?為什麼孫傳芳應當將江浙人的錢報效于吳佩孚,而丁博士嚴廳長危知事等只求報效于孫傳芳,弄得捐稅繁興,苛政弊民,而市民起來要求免稅捐,工人起來要求加工資以求吃一碗飯,反不許可呢?

  上海的工人已堅決的答覆了這些問題,因此在全上海市民各樣反抗的行動之下,上海工人也自己行動起來。這些行動的目的,也不過為要得到一點衣食住的滿足。這些行動對於外國的資本家固是無所姑息的;便是對於中國的資本家,所謂「提倡實業者」也不能有所客氣。工人增加工資與改良待遇的要求,是一樣的。沒有說中國資本家應當多剝削一點,而外國資本家只能少剝削一點,世界上沒有這個道理。更沒有說中國資本家可以多向官廳報效,甚而至於賄賂公行,而對於工人則應拒納條件,並藉官廳威力壓迫,這個道理更是說不通!因此,最近工潮蓬勃的原因,除資本家之反攻與工人自己為組織團結的奮鬥之原因而外,最重要最明顯的就是如上所述的這些理由。但是中外的資本家偏偏都不肯承認這些理由,尤其是警察廳長嚴春陽不肯也不敢承認這些理由。上海總工會曾寫公函與嚴春陽,詳詳細細說明工潮發生的原因,指出三點:(一)米價飛騰,工人生活困苦;(二)資本家濫罰工資,開除工人,引起反抗;(三)保護工人之真正團體。但這些辦法哪裡是嚴春陽所能同意的呢?因為孫傳芳所給與嚴春陽的職責,只在保護資本家,並沒有什麼消弭工潮的責任。所以上海總工會與警察廳公函去後之第二日,嚴春陽奉帝國主義者與中國「提倡實業者」之命,就以煽動罷工四字的罪名,把上海總工會封閉了。

  上海總工會已經在形式上封閉了,但上海的罷工潮並不因此而停止。正當上海總工會被封之日,上海的工人在罷工者中還有數萬。帝國主義者,中國提倡實業者,警察廳壓迫者,並不能因封閉上海總工會而消弭得了任何的罷工潮。嚴春陽自己亦頗懂得在形式上封閉了上海總工會,而在實質上,上海總工會仍是存在。但是嚴春陽雖懂得這一點,卻還沒有上海幾十萬工人自己懂得清楚。上海總工會旗幟之下的幾十萬工人,都十分明白:他們自己的總工會,不僅目前實質上是存在的,而且是永遠存在的。上海總工會光榮的歷史,堅固的基礎,不僅不是嚴春陽所可動搖,便是任何強暴的帝國主義者與兇惡的軍閥亦不能動搖。因為這裡已有了幾十萬的衛士,並且有過百萬有組織的全國同階級的戰士,都是保衛和擁護上海總工會的。在任何的時期裡,上海的工人都可以為保衛他們的總機關而行動。因此上海總工會被封之後,全上海的工人都起來作熱烈的表示,他們直接向嚴春陽告以總工會不可且不能封閉的種種理由,這些理由各工會各工廠各產業的工人自己說出來,是最切實最明瞭的表示,嚴春陽,「提倡實業者」,以及帝國主義者等,聽聞以後,至少也應當得了一個好的教訓!

  我們由此得知,在形式上上海總工會之被封,不僅沒有組織上的打擊與團結上的損失,亦沒有在最近上海工人經濟鬥爭中的重大損失;因為上海總工會在事實上繼續存在,實際上仍指導並援助上海工人的政治與經濟爭鬥。關於這種事實,在最近幾日的罷工事件裡,便可證明。譬如向來無組織的絲廠女工,一星期前因生活所迫而罷工,得了上海總工會之援助,既得勝利,又完成組織;最近一次的絲廠女工三十五廠總罷工,在各種要求的口號之外,特別提出「啟封上海總工會」與「擁護上海總工會」的口號。閘北絲廠的女工,以三十五廠三萬餘人的群眾力量,直接表示出打倒資本家和工賊合辦的工會(即穆志英工會,專以騙錢為事,每日由資本家扣除工人工資二分,供少數工賊工會人員之享用!)為罷工發動的最要目的。這數萬女工在當初是毫無組織的,亦缺少上海總工會之影響。然而她們一開始行動,便站到總工會旗幟之下來。由這樣的事實又向敵人證明了一件事,即是:上海總工會不僅有其堅固的基礎,而且時時有新的力量。

  新的力量所給與上海總工會的便是越更證明其存在。同時,新的運動或新的罷工事件之發生,又證明上海工人階級政治與經濟鬥爭的多次的經驗,可以立於不敗的地位,在戰鬥的聯合戰線上與上海各界民眾合作,製造革命的上海!

  1926年6月27日

  (原載《嚮導》週報第160期,署名:施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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