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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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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收場幾個忍心人 魏太太本來就是心虛的,任何響聲,都可以讓她吃一驚,這種喝叫的聲音,根本就來得很厲害,她不能不站住了腳。那個追來的人,腳步也非常的快,立刻就到了面前。星光之下,魏太太還可以看出那人影子的輪廓,正是下午兩次遇到在支路上散步的人。他道:「田小姐,久違久違,你好哇?你應當聽得出來我的聲音,我是洪五爺。」 魏太太哦了一聲。 洪五爺道:「我告訴你,我也住在旅館裡。登記簿上,是我朋友的房間,所以你不知道窄路相逢。現在你打算怎麼辦?把老範的東西,拐到重慶去出賣嗎?他算完了,你還要席捲他的東西,你不是落井下石?」 魏太太道:「我,我,我不怎麼樣?」 洪五帶了笑音道:「不要害怕。老範是個躲債的人,他不能出面和你為難。我呢,記得很清楚,你騙了我兩隻鑽石戒指。那東西哪裡去了?」 魏太太道:「那是你送我的呀。我賭錢輸掉了,現在可不能還你。」 洪五道:「我也不要你還。但是你要聽我的命令,你和我一路回重慶去。老範的東西,你交給我,我去還他。」 魏太太道:「我沒有拿他什麼東西。」 洪五道:「你這個女流氓,比妓女還不如。妓女拿身體換錢,只是敲敲竹槓而已。你是又偷又騙,無所不為。你放明白一點,東西拿過來。老實告訴你,我在那房間窗戶外面,藏在竹子林裡,看你多時了。我怎麼知道你到歌樂山的,我到範家去看老範,知道老範跑了,路上遇到李步祥,又知道你們在旅館裡。趕到旅館門口,我看見你坐人力車上公共汽車站,我知道歌樂山是你賭錢的老地方,晚一班車子追了來,一看就猜個正著。話都告訴你了,你還有什麼話說?」 魏太太道:「我和你同到重慶去就是。」 洪五道:「你先把東西拿過來。」說著,他伸出手來,就把魏太太肋下夾的這個包袱搶著奪了過去。同時,他亮著手上的手電筒,對她臉上射出一道白光。見魏太太呆了臉色,怔怔地站著,不由得放聲哈哈大笑。魏太太怕他這聲音驚動了人,下意識地提起腳來就跑,一直跑到街上去。 到了街上,她站著定了一定神,想著是就這樣算了呢?還是去找他理論把東西退回老範。思索的結果,覺得大家翻起臉來,只有女人丟面子。歌樂山還有不少的女友,這話揭穿了,是把自己一條求財之路打斷。於是向著車站的一條路上走,把最後一次的金子夢打破。 她搭坐著晚班汽車到重慶,那已經是晚上十點鐘了。她帶了一臉懊喪的顏色,回到朱四奶奶公館。這時晚飯吃過了,她家正有一桌麻將在打。朱四奶奶自己只在賭桌旁邊招待,並沒有上桌。魏太太看到小客堂裡燈火輝煌,料著在賭錢,這就不敢驚動誰,悄悄地回到自己臥室裡去。 她回到屋子裡,看到屋子裡情形,和出去的時候是一樣,這讓她像作了一場夢又醒過來,原以為早上出去,生活將有個大大的轉變,誰知跑出去幾十公里,還是回到這個屋子來安歇。什麼也沒有得著。今天這場夢算完了,明日將怎樣地去重新找出路呢?她無精打采地就向床上一倒。她當然是睡不著,她仰在床上,睜了兩隻眼睛,向天花板上望著,兩隻腳在床沿下,不住地來回晃蕩著。 門一推,朱四奶奶進來了。她手扶了門,向魏太太微笑了一笑,然後點了頭道:「辛苦了,由歌樂山回來。」 魏太太突然的坐了起來問道:「你的消息很靈通。」 四奶奶道:「我並不要打聽你的消息,可是人家巴巴地由歌樂山打了長途電話來,我也不能不聽。老賢妹,你對於范寶華的行為,那我管不著,但是曼麗是我們自己人,你這樣一來,曼麗一隻煮熟了的鴨子,可給你趕跑了。她若知道這件事,她肯和你善罷甘休嗎?」 魏太太道:「大家都是朋友,誰也不能干涉誰吧?」 四奶奶正了顏色道:「話不能那樣說吧?假如這個時候,你和老範同居,她把老範人帶了走,錢也帶了走。你的態度應當怎麼樣?」說著,她走進屋子來,索性在椅子上坐著,板了臉道:「你現在有兩條路可走。一條路是依了我的話,找著我指定的律師告小徐一狀。一條路是你明天就離開我這裡。我這裡縱然可以作救濟院,但是我們自己人不能害自己人,我也不救濟漢奸。現在我也不要你馬上答覆我,我容許你今晚上作一夜的考慮。」說著,她站起身來就走出門去了。 魏太太在屋子裡站站又坐坐,有時靠了桌子,斟杯茶慢慢地喝著,有時又燃一支煙吸著,對了牆上懸的一面鏡子看自己的相貌。房門輕輕地推著,有人低聲叫了句佩芝,回頭看時,正是那青衣名票宋玉生。他穿一身湖水色的綢褲褂,一點皺紋沒有,梳得烏光的頭髮,配著那雪白的臉子,先就讓人有幾分歡喜了。這就笑著向他點了兩點頭道:「進來坐吧。」 宋玉生進來,就在四奶奶剛才坐的那張椅子上坐下了。他望了魏太太的臉色道:「你的顏色為什麼這樣不好看?」 魏太太淡淡的一笑道:「你這不是明知故問?」 玉生笑道:「你若把我還當你一個朋友的話,我勸你還是接受四奶奶的要求。你為什麼不願告小徐一狀,難道你還愛他嗎?」 魏太太道:「笑話?我認識他,完全是四奶奶導演的。我愛他哪一點,除非為了他有錢,可是他有錢,也沒有給我多少。」 宋玉生兩手一拍,笑道:「這不結了。你認識小徐,是四奶奶的導演,現在你更應當聽四奶奶的導演。四奶奶為你導演這齣戲,無非是要和你找條出路,現在你什麼沒有得著,白讓姓徐的占你一番便宜,不但四奶奶不服,連我也不服。」 魏太太笑道:「你當然不服了。」說著,伸手在他臉腮上撅了一下。她是輕輕伸著兩個指頭撅他一下的,然而他臉腮上,就有兩塊小紅印。魏太太向他笑道:「你看,你還是個男子漢啦,輕輕地掏一把,你就受了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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