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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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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寶華道:「吳嫂得罪了你,我向你道歉。至於我問你是不是又賭輸了,這是有點緣故的。因為你一賭輸了想撈回本錢,就有些不擇手段。當然我說這話,是有證據的,決不能信口胡謅。」 魏太太道:「我為了那件事,被你壓迫得可以了,你動不動,就翻陳案,你還要怎麼樣呢?今天我不是還送新鮮魚給你吃嗎?我待你不壞呀。」 范寶華聽了她這話,心裡倒軟了幾分。因低聲道:「佩芝,你不要誤會,我來找你說話,完全是好意,不是惡意。洪老五那個人不是好惹的,而且他對你一再送禮,花錢也不少,你為什麼……我不說了,你自己心裡明白。」 魏太太道:「我明白什麼?我不解。洪老五他在你面前說我什麼?」 范寶華道:「他說他在三祥銀號去打電話的時候,皮包放在你身邊。他丟了三張本票,三張黃金儲蓄券。他當然不能指定是你拿了,不過你在三祥銀號,就落了一張本票在地上。由這點線索上,他認為你是撿著他的東西的。據說,共總不過二百多萬,以我的愚見,你莫如交給我,由我交給他,就說是你和他鬧著好玩的。我把東西交給他了,我保證他不追問原因,大家還是好朋友,打個哈哈就算了。」 魏太太道:「和你們有錢的人在一起走路,就犯著這樣大的嫌疑。你們丟了東西,就是我拿了,他唯一的證據,就是我身上落下了本票。這有什麼希奇,鈔票和本票一樣,誰都可以帶著,不過你們拿的本票,也許數目字比我們大些而已,難道為了我身上有一張本票,就可以說是我拿了別人的本票?反正我有把柄在你手上,你來問我,我沒有法子可以抬起頭來,若是他姓洪的直接這樣問我,我能依他嗎?范先生,你又何必老拿那件事來壓迫我呢?我那回事作錯以後,我是多大的犧牲,你還要逼我。」說著,嗓子哽了,抬起手來擦眼淚。 范寶華聽了她的話,半硬半軟,在情理兩方面都說得過去。這就呆呆地站在她面前,連歎了幾口氣。魏太太道:「你去對洪老五說,不要欺人太甚。我不過得了他一隻半鑽石戒指,我也不至於為了這點東西,押在他手下當奴隸。」說著,扭轉身就向家裡走。 范寶華追著兩步,拉住她的手道:「不要忙,我還有兩句話交代你。你既然是這樣說了,我也不能故意和你為難。不過我有兩句忠言相告,這件事我是明白的。你縱然不承認,可是你也不要和洪老五頂撞著。最好你這兩天對他暫時避開一下。」 魏太太道:「那為什麼?」 范寶華道:「不為什麼。不過我很知道洪五這個人。願意花這筆錢,幾百萬他不在乎。不願意花這筆錢,就是現在的錢,三十五十,他也非計較不可。他既然追問這件事,他就不能隨便放過。你是不是對付得了他?你心裡明白,也就不用別人瞎擔心了。這幾句話可是我站在朋友的立場上,向你作個善意的建議。回家去,你仔細地想想吧。我要走了,免得在陶家坐久了,又發生什麼糾紛。」說著,他首先抬起一隻手來,在空中搖擺了幾下,在搖擺的當中,人漸漸地走遠。 魏太太以為他特意來辦交涉,一定要逼出一個結果來的。這時他勸了幾句話,倒先走了。她站在屋簷下出了一會神,慢慢地走回家去。 楊嫂隨在她後面,走到屋子裡來,問道:「陶太太又來邀你去打牌?」 魏太太坐在床沿上,搖了兩搖頭。楊嫂道:「朗個不是?那個姓範的都來了。我說,這幾天,你硬是不能打牌了,左右前後街上的人,見了我就問,說是你們先生吃官司,你們太太好衣服穿起,還是照常出去耍,一點都不擔心嗎?我說你不是耍,就是和先生的官司跑路子,他們都不大信。你看嗎,我們前面就是冷酒店,一天到晚,啥子人沒得,你進進出出,他們都注意喀。話說出去了,究竟是不大好聽。我勸你這幾天不打牌,等先生出來了再說。」 魏太太望了她道:「這冷酒店裡,常有人注意著我嗎?」 楊嫂道:「怕不是?你的衣服穿得那樣好,好打眼睛囉!」 魏太太默然地坐著吸煙,卻沒有去再問她的話。楊嫂也摸不出來主人是什麼心事,站著又勸了幾句,自行走開。不過她最後的一句話,和范寶華說的相同,請她自己想想。 魏太太坐在床沿上,將手扶了頭,慢慢地沉思,好在並沒有什麼人在打斷她的思想,由她去參禪。她想得疲倦了,兩隻腳互相撥弄著鞋子,把鞋子撥掉了,歪身就倒了下去。但她不能立刻睡著,迷糊中,覺得自己的房門,是楊嫂出去隨手帶上的,並沒的插閂。自己很想起來插閂,可是這條身子竟是有千斤之重,無論如何抬不起來。她想到箱子裡有本票,有黃金儲蓄券,尤其是有鑽石戒指兩枚,打開房門睡覺,這是太不穩當的事。用了一陣力氣,走下床來,徑直就奔向房門口。 可是她還不曾將手觸到門閂呢?門一推,洪老五搶了進來。他瞪著兩隻眼睛,吹著小鬍子,手上拿了根木棍子,足有三尺長。他兩手舉了棍子那頭,指著魏太太喝罵道:「罵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專門偷朋友的錢。你還算是知識分子,要人家叫你一聲小姐。你簡直是和小姐們丟臉。我的東西,快拿出來,要不然,我這一棍子打死你。」說時,他把那棍子放在魏太太頭上,極力的向下壓。她想躲閃,也無可躲閃,只有向下挫著。她急了舉起兩手,把頭上這棍子頂開。用大了力,未免急出一身汗來,睜眼看時,這才明白,原來是一場夢。 壓在頭上的棍子,是小渝兒的一隻小手臂。當自己一努力,身子扭動著,小渝兒的手,被驚動了縮去大半,只有個小拳頭還在額角邊。她閉著眼睛,定了定神,再抬起頭看看房門,不果然是敞著的嗎?她想著這夢裡的事,並沒有什麼不可實現的。外面是冷酒店,誰都可以來喝酒,單單地就可以攔阻洪五爺嗎?不但明天,也許今晚上他就會來。 她是自己把自己恐嚇倒了,趕快起床,將房門先閂上,閂上之後,再把門閂上的鐵搭鈕扣住。她還將兩手同時搖撼了幾下門,覺得實在不容易把門推開的,才放下了這顆心。可是門關好了,要贓物的不會來,若是剛才到陶家去,這門沒有反鎖之時,出了亂子那怎麼辦?她又急了,喘著氣再流出第二次汗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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