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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回 辛苦四年經終成泡影 因緣千里合同拜高堂(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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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老太太喜笑顏開的向著秀姑道:大姑娘,你瞧,四五年不見了,家樹倒還是這個樣子。家樹這才走上前一步,正待向秀姑行禮,秀姑卻坦然的伸出一隻手來,和家樹握著笑道:「樊先生,我總算沒有失信吧?」 家樹和秀姑認識以來,除了在西山讓她背下山來而外,從未曾有過膚體之親,現時這一握手之間,倒讓他說不出所以然的滋味來。縮了手,然後才堆出笑容來,向秀姑道:「大叔好?」 秀姑道:「他老人家倒是康健,只是為了國事,他更愛喝酒了。他說,他抽不開身到北平來,叫我多問候。」 樊老太太道:這位姑娘,是我的大恩人啦。我又沒什麼可報答人家的。我說了,索性占人家一點便宜,我把她認作我自己膝下的幹姑娘,大家親上一點。你瞧,好嗎?」 家樹「呵呀」了一聲,還沒有說出來,秀姑老早便答道:「只怕是我配不上。若是老太太不嫌棄的話,我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三個人說著話,一路走進屋子去,都很快活。——陶伯和那樣和睦的夫妻,久別重逢,當然先在自己屋子裏有一番密談。 這裏家樹和老太太談著話,三個人品字兒坐著。家樹的眼光,不時射到秀姑臉上,秀姑越發是爽直了,雖然讓家樹平視著,偶然四目相射,秀姑卻報之以微笑,索性望了家樹道:「樊先生的氣色,格外好啦。還是在外國的生活不錯,一點兒也不見蒼老,我可曬得成了個小煤妞了。」 家樹笑道:「多年不到北平,聽到北平大姑娘說話,又讓我記起了前事。」 秀姑道:「對了,你又會想起鳳喜。」 家樹對她,連連以目示意。 秀姑微笑道:「老太太早知道了,你還瞞著做什麼呢?」 樊老太太也道:「這件事,我也知道好幾年了。聽說那個孩子的瘋病,現在已經好些了……」 話還不曾說完,只聽得陶太太在外面叫道:「何小姐來了。」 本來何麗娜在火車上下來的時候,穿的是外國衣服,現在卻改了長旗袍,走到門外邊,讓陶太太先行,然後緩步進來。家樹搶著介紹道:「這是母親。」 何麗娜就笑盈盈的朝著樊老太太行了個鞠躬禮。樊老太太道:「孩子在歐洲的時候,多得姑娘照應。」 何麗娜笑道:「你反說著呢,我正是事事都要家樹照應啦。」 秀姑在一邊聽到他們說話的口氣與稱呼,胸中很是了然,覺得西山自己那花球一擲,卻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於是在一旁微笑。何麗娜一進門,便想和秀姑親熱一陣,只是對了樊老太太未便太放浪了,所以等著和樊老太太說過兩句話之後,才走到秀姑身邊,兩隻手握了她兩隻手道:「大姐,我們好久不見啦!你好?」 秀姑笑道:「我好到哪兒去呀!還是個窮姑娘。你可了不得,到過文明國家了,求得了高深的學問,這次回國來,一定是對我們祖國,有很大的貢獻。」 何麗娜道:「我怎麼比你呢?你是民族英雄,現代的花木蘭!」 陶太太坐在一邊,向著二人笑道:「你恭維她,她恭維你,都不相干,是自家人恭維自家人。」 何麗娜聽了這話,倒有些不懂,向陶太太望著。陶太太道:「關女士現在拜了我姑母作幹女了,你想,這不是一家人嗎?」 何麗娜明白雖明白了,但是真個說破了,倒有些不好意思直率的承認,只是向秀姑笑。 陶太太笑道:「難得的,今天樊、何兩位遠來,我應當替二位接風,同時給我們姑媽道喜,今天新收得一位表妹。」 秀姑站起來道:「那末著,我得給老太太磕頭。」 樊老太太笑道:「叫一聲媽就得了,都是嶄新的人物,別開倒車。」 陶太太站在許多人中間,周圍打轉轉,樂的不知如何是好,笑道:「你瞧,我們姑媽,也是樂大發了,說出這樣的維新之論來。來呀,我的這位新表妹,人家是揀日不如撞日,我們是撞時不如即時,你就過來三鞠躬,拜見親娘吧。」 說著,一手挽了秀姑過來,讓她站在樊老太太面前。秀姑對於這種辦法,正也十二分願意,本就打算站端正了,向樊老太太三鞠躬。陶太太又攔住她道:「慢來慢來,不能就這樣行禮,應當叫一聲媽。」 秀姑笑道:「那是當然。」 陶太太道:「你別忙,等我來。」 於是端正一把椅子,在上面斜擺著,拉了老太太在椅子上坐著,然後向秀姑道:「表妹,行禮吧。」 秀姑果然笑盈盈的叫了一聲「媽」,然後向上三鞠躬。老太太站起來,口裏連道:「好,好!我們這就是一家人了。」 秀姑行過禮,轉過身來,陶太太又攔住道:「且慢,我這一幕戲還沒有導演完,我還有話說呢!」 秀姑心想,禮也行了,媽也叫了,還有什麼沒完呢?要知陶太太說出什麼原因來,下回交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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