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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尚有人緣高朋來舊邸 真無我相急症損殘花(1)


  卻說關秀姑向樊老太太行過禮,回轉身來,正待坐下,陶太太攔住了她,卻道還有話說。樊老太太笑道:「秀姑這孩子,很長厚的,你不要和她開玩笑了。」

  陶太太道:「不是開玩笑呀,這面前還站著兩個人呢,難道就不理會了嗎?」

  因向秀姑道:「這裏有位樊先生,還有位何小姐,從前你可以這樣稱呼著,現在不成啦!我還糊塗著呢,不知道關女士多少貴庚?」

  秀姑道:「我今年二十五歲了。」

  陶太太笑道:「長家樹兩歲呢。那麼,是大姐了。這可應當是家樹過來行禮。密斯何,你也一塊兒來見姐姐。」

  何麗娜看了家樹一眼,心想:又是這位聰明的太太耍惡作劇,怎好雙雙的來拜老大姐呢?秀姑早看出來了,便搖著手道:「不,不,大爺就是比我小,何小姐不見得也比我小吧?」

  陶太太道:「何小姐和家樹是平等的,家樹比你大,她就比你大;小呢,也一般小。而且她也只二十四歲,再說你還是滿口大爺小姐,也透著見外,從這兒起,你就叫他們名字。」

  樊老太太笑道:「這話倒是對了,不能一家人還那樣客氣。」

  家樹心裏一機靈,立刻向秀姑笑道:「大姐,我們這就改口了。」說著,一個鞠躬。

  何麗娜更機靈,向前挽了秀姑一隻手道:我早就叫大姐的,改口也用不著啦。」

  陶太太笑著向他們點點頭。

  樊老太太生平以未生一個姑娘為憾,現在忽然有了一個姑娘,卻也得意之至。笑眯眯的看了秀姑,因向陶太太道:「晚半天還是讓我出幾個錢叫幾樣菜回來,替伯和接風吧。」

  陶太太笑道:「你是長輩,那怎敢當,而且表弟和表……」

  說時,望了何麗娜,又改口笑道:「和何小姐,都是由外國回來的,當然要向他們接風。再說,你有了這樣一個英雄女兒,這是天大的喜事,哪好不賀賀呢。」

  他們這裏說得熱鬧,伯和也來了,於是也笑著要相請。老太太既高興,覺得也有面子,就答應了。

  當下大家一陣風似的擁到伯和那進屋子裏來。何麗娜看到放相片的那兩本大冊頁,依然還存留著,忽然想起曾偷去鳳喜一張相片,搪塞沈國英。——不知道鳳喜現在可還在瘋人院,也不知道沈國英發覺了是鳳喜沒有?

  當她正如此向相片簿注意的時候,陶太太早注意了,便笑著和她點了一個頭,將何麗娜拉到自己臥室裏去,笑道:「你順手牽羊,拿了一張似你又不是你的相片去,你是好玩,可惹出一段因緣來了。」

  因把從秀姑處得來的鳳喜消息,告訴了她。不過關於鳳喜還惦記家樹的事,卻不肯說。

  何麗娜沉吟著道:「這個人可怪了!沈國英這樣待她,為什麼還不嫁呢?」

  陶太太笑道:「你想想吧,所以這件事我囑咐了秀姑,請她不要告訴家樹。其實我也多此一道囑咐。她到北平來的時候,拿了家樹的介紹信,要住在我家,我是一百二十分佩服她的人,當然歡迎。她先住在這裏半個月,都沒有什麼私事,無非是為義勇軍的事奔走。前兩天,她在和人打電話,探問鳳喜的病狀,被我撞見了,她才告訴我實話。連我都瞞著,還能告訴家樹嗎?」

  何麗娜笑道:「告訴他也沒有什麼要緊呀!我和他在德國同學五年,還不知道他的心事嗎?不過……不讓他知道也好,他知道了,無非又讓他心裏加上一層難過。」

  她口裏如此說著,卻見家樹的影子,在窗子外一閃。何麗娜向陶太太丟了一個眼色,卻到外面屋子來了。果然,家樹也是由屋子外進來。何麗娜笑道:「表嫂總是拉人開玩笑。公開的不算,又要在一邊兒說著。」陶太太向著她微笑,也不辯駁。

  大家歡天喜地吃過了晚飯,何麗娜說是要和關秀姑談談,請秀姑到她家裏去,兩人好作長夜之談。秀姑也正想何麗娜家有錢,可以勸說勸說,請她父親幫助些,也就慨然的答應了。陶太太聽說秀姑要到何麗娜家去,秀姑是個直性人,何麗娜是個調皮的人,把鳳喜的話全說出來,豈不是一場風波?因之只管把眼睛來看著秀姑。秀姑微點了點頭,似乎明白了這層意思。何麗娜卻笑道:「沒關係。」

  她三人正是丁字兒坐著;家樹、伯和同樊老太太另是坐在一處沙發上,所以沒有聽到,也沒人看到。何麗娜站起來道:「伯母,我先回去了。」

  樊老太太道:「是的,剛回來,老太爺老太太也等著和你談談啦。」

  何麗娜握了秀姑一隻手道:「大姐,去呀!」

  秀姑果然跟隨她起來,向老太太道:「媽,我陪弟妹回家去一趟,明天一早來。」

  老太太聽她叫了一聲「媽」,非常之高興,笑著搖搖頭道:「你是個老實人,別學你表嫂那一張嘴。」

  陶太太笑道:「就是親一層麼,這就維護著自己幹姑娘,不疼侄媳了。」

  大家哈哈大笑,在這十分的歡愉中,關、何二人走了。

  家樹陪了老太太坐談一會,自到書房裏休息。心想:不料秀姑倒和我成了姐弟。她為人是越發的爽直了,前程未可限量。有這樣一個義姐,這也可以滿足了,難道男女有了愛情,就非作夫豈不可嗎?只是麗娜和她鬼鬼祟祟的,談到鳳喜的事情,鳳喜又怎麼樣了呢?難道她又出了什麼問題嗎?明天我倒要打聽打聽。唉!打聽她幹什麼?反正沒有好事,打聽出來,也無所可為。因之他揣摸了半晌,又納悶的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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