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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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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雄故意作個沉吟樣子道:「你這廝特狡詐些,這話是真?」 王全道:「若有二意,怎能松了將軍鐐銬?」 楊雄便自己轉彎道:「也好!我便和你一路出城去看看。我死也不怕,遮莫你教我上刀山。你且前面引路。」 王全見他肯走了,心中自是歡喜,便拱了拱手在前引路。楊雄雖是解除鐐銬,手上卻沒有帶得寸鐵,班房外已有一批金兵,拿了兵刃等候,王全那廝特乖賊些,他便著這些金兵緊跟了自己,和楊雄隔開了,他微笑著隨了金兵走。他身後也有一批金兵跟著,真個押解大蟲也似。 一群人出了館陶城東門,卻看到一員銀環金將,帶了千餘騎人馬,夾峙在大路兩旁。幾列旗幟,分張在馬前,列開了八字陣勢。王全將他引到陣缺口上,便不走了,閃到一邊。楊雄見對面一箭之遠,是自家人馬旗號,接青跨了一匹白馬,手橫長槍,在旗門外站定。旗門影裡,看到喝裡色站定了,手牽一匹馬向著這邊張望。金兵陣裡,有人在馬上大聲高喊,三通鼓響,兩下同放過人來。說時,便有一個金兵,牽了一匹馬來,將韁繩交到楊雄手上。隨著,兩方咚咚咚號鼓響起,兩方門旗,同時招展。早見那邊喝裡色騎上了馬,一抖韁繩,跑出了陣門。楊雄不敢怠慢,跨上馬去。韁繩抖動,兩腿一夾馬腹,在身後「楊將軍請行」聲中,便放箭也似,跑出了陣門。 在半路上,正與喝裡色來騎交錯而過。那喝裡色卻十分客氣,在那一霎那間,還在鞍上,欠了一欠身子。楊雄一路上都提防了金兵暗破冷箭,在馬上不住回頭觀望。直到自己陣前,方才放緩了馬。這時,便見一個青面紫須精壯漢子在前,引了八個挑夫,挑著八擔禮物,從容走向對陣去。 楊雄看到這九人時,不覺一怔,那個押挑擔的漢子,向他以目示意,並不停步。楊雄省悟了,便也不言語,自按韁緩馬,走入旗門裡去。燕青在馬上拱手道了一聲受驚了,卻不離開陣腳。聽到對面陣上,鳴金收兵,他才在馬上傳令收兵。那邊喝裡色帶了八挑禮物回城,自是十分高興,卻投想到這八挑禮品,竟是不好收納的呢! §第四十八回 逞貪心雪裡蛆掘墓 施巧辯鼓上蚤盜頭 當日喝裡色進了館陶城,到了自家勢力圈子裡,那情形就立刻不同。現今鎮守大名城裡金將巴色瑪,還是他舊日部下,這館陶金軍,又都是巴色瑪部伍,和他相比,位分更低。那守城金將把喝裡色迎到知縣衙門裡酒肉供養之外,又請問他一些軍機。他道:「現今中山三鎮,大宋割讓給了我北國,這早晚,河北好歹也拿了來。館陶是河北州縣,宋軍自不能前來攻打。而況盧俊義親自向我言道,要歸降北國,料他也不會前來攻城,目下雙方按兵不動便好。我且在這城裡將息半日,明日黎明我便向大名去,也好在那裡迎接班師回朝的斡離不元帥。那盧統制送了我四擔禮物,又送巴色瑪將軍四擔禮物。你須知這人是河北一位豪傑,向來不肯正眼看人,他肯將這等重禮送人,卻不是輕易事情。那個押解禮擔軍校,是個送禮人,你等須將酒肉好好款待,休得怠慢了。」 這金將得了恁般言語,便來告知了水兆金。水兆金想,雖是有喝裡色吩咐,自己是個大名知府,倒要去張羅押解送禮籮擔的軍校,便又將話轉告了王全。這王全卻是無得推諉,知道這八個挑夫和押解禮擔人都停歇在縣衙押司值班房裡,原來是因那禮物貴重,不敢隨便放置。現時喝裡色特地看得起這幾個人,益發要款待得恭敬了,便配了幾盤菜蔬,大半甕酒親自送到值班房來慰勞。 原來這九個人,恰不是平常之輩,押解禮擔軍校,是楊志裝扮的。那八個挑夫卻是樊瑞、李袞、項充、楊春、李忠、周通、施恩、焦挺。李、周、施,焦四人挑著送喝裡色的禮擔,樊、李、項、楊挑著選巴色瑪的禮擔,這時都在值班房裡歇腳。王全將酒食送來了,楊志便起身相迎道:「有煩相公親自勞步。」 王全道:「奉喝裡色將軍鈞令,款待各位。兵荒馬亂,圍城裡面卻沒甚的吃喝,休得見怪。」 楊志道:「相公來了小可正有一事相商。這裡有四挑劄物,是喝裡色將軍的,請將軍點收了,我等便輕了一副擔待。這另四名挑夫是送向大名的,尚希相公照顧則個。」 王全被他再三的稱呼著相公,覺得此人十分懂禮,心中老大歡喜。困道:「遮莫有甚為難處,上下儘管說。」 楊志道:「這四擔禮物,都是些貴重物品,小人押解著,自不止負了千斤擔子。必須押解到了大名,親自呈上禮單,見那巴色瑪將軍收了,方才放下這顆心。因此這四名挑夫,都是小可心腹人,不能分離。但為了事出萬全,另一拔挑夫,交割了喝裡色將軍禮物,便已無事,小可意思,教他們益發同到大名。一來手眼多有些照應,二來也好教他們八人輪流了挑擔,走長路也輕鬆些。」 王全道:「此是小事,依了上下便是。明日天明,喝將軍便去大名。他一路扈從自必甚多,各位可以跟隨了去。」 楊志笑道:「那卻十分是好,便請轉稟喝將軍把他名下禮擔收了,小可也省了一半心事。」 王全笑道:「上下放心,那自是我份內事。」說著,他又勸楊志等九人,儘管自在用酒飯,然後去了。這裡楊志和八位弟兄,將送來酒菜,陳放在值班房裡桌上,大家圍攏來吃喝。那盤子裡是一份紅燒羊腿、一隻薰鵝、一大盤黃牛肉、一大碗雞汁,小簸籮盛了百十個饅首。焦挺悄悄向楊志道:「這個鳥知縣,還說圍城裡沒甚吃喝,他卻將這等豐盛飲食,款待我出力人。」 施恩也道:「他哪兒像個一縣之主,倒像個虞侯管家。」 樊瑞道:「你見他伺候金人,只是個奴才般人物。他到離開了金人,走在中原老百姓面前時,比太平年月州官那般威風,要勝過十倍。」 周通道:「我也只是納罕,如何這裡向金將進出傳話,都是他的事,這在金將眼裡,卻不曾看得他值一文錢。這鳥知縣,他卻去從了賊來當得。」 楊志眼向了大家望著,搖搖頭道:「各位是忘卻在哪裡說話了,我等肩上自擔著血海也似干係。」 各位弟兄聽楊志恁地說了,想著也是,從此見了王全任何卑鄙行為,都不說甚的。那王全來往奔走了多次,代他們將禮擔子交納了,並在水兆金那裡拿了通行文書一封,派人送交楊志,著明日隨了向大名去的大隊車馬同行。這個送文書來的人,恰是鼓上蚤時遷。他見得各位哥弟,微笑著低聲唱喏,卻挽了揚志的手,引到屋角邊,低聲道:「水兆金這賦,他明天也要和喝裡色同路回到大名去。到了他衙裡時,這賊警衛森嚴,難以下手,小弟想在路上得空時,先除了這賊。他在大名,是金人的耳目。」 楊志道:「路上便有機會,也動手不得,驚動了金人時,卻不誤了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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