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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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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宗低聲道:「休睬他,必是童貫那廄眷屬。」 正隨著,那些車輛蜂擁過去,接著是一片人聲喧嘩。史進忍不得了,騎馬又兜回大路上來。卻見行路百姓,有七八個被射死在地面,箭或穿頭,或插在胸前,兀自未曾拔出。還有幾個受傷的,也都坐在路邊,其餘已跑開到野地去的行人,見車輛去之未遠,張望著還不曾攏來。史進看到,分明是剛才過去的這批人作的事,在馬上望了那簇人馬車輛,眼睛裡要冒出火星來。不想他站在路心,恰是擋了來人去路,耳邊下聽得馬蹄聲撲將來,正待勒轉馬蹄,卻有一條黑影向背後飛來。 史進是個周身有武藝的人,如何不省得。立刻把身子一閃,順手挺起樸刀,回馬迎過去。看時,來了三騎馬,上面坐著一老二少,都穿了錦袍,其中一個少年,惡狠狠的兀自握了長鞭子在手,那老者見史進挺起了樸刀,臉上有一股英俊之氣,想到不是尋常百姓,便向兩少年道:「糾纏甚的?前面車輛去得遠了。」 史進喝道:「且慢,停了馬說話。不時,我手上朴刀不肯饒人。」 那老者將馬韁攏了一攏,瞪眼道:「你這廝,不是太歲頭上動土。我是童大王府裡管家,你敢攔我?」 史進見那少年兀自握鞭在手,隔馬伸出刀尖, 將鞭子一挑,飛出去丈外。喝道:「不許動,兀誰動一動,先讓我搠他幾個窟窿。」 接著冷笑道:「你這老奴才,卻自稱太歲,我偏在你這太歲頭上動動土,看把我怎地?」說著,將樸刀在馬上按了個架式。那些紛藏在路兩邊的百姓,倒丟了那些死傷百姓,遠遠的圍了,看史進說話。那老者看兩少年不是史進敵手,抬頭望前面車輛,又喊叫不得,便和悅了臉色道:「你這漢子休來羅唕,我等自要趕上前面車輛。」 史進喝道:「說甚閒話?連前面車輛我益發都拿了,解上東京緝捕使衙裡去。慢說你這幾個撮鳥,千軍萬馬裡,老爺直殺進殺出。你且說前面車輛裡是些甚人?滿地殺傷了許多逃難百姓,竟自不管嗎?」 老管家道:「說出來又奢遮。那是童大王衙內和眷屬。」 史進哈哈笑道:「這話你卻哄騙兀誰?三歲小兒,也知道童貫是個內監,他如何會有兒子?」 老管家道:「你不是童大王親生兒子,是他族侄,過繼到名下的。」說時,戴宗也奔馬到了面前,因道:「大郎只是和他糾纏甚的?終不成童大王府裡殺了人,東京緝捕使衙門能奈何他們絲毫?我們自有要事進京。」 史進道:「不然,於今東京兵臨城下,童大王也罷,童天王也罷,一般的是難民。他嫌難民攔了路,射死這些人,好讓他們跑快些,王法容了,天理也不容。緝捕使衙裡管他們不得,現今他也管我不得。我要他衙內向我具上了結,親自打上花押,承當殺死這些人。將來太平了,我有這證據告他一張禦狀。」 那老管家,見有了脫身之法,便喜笑道:「恁地也好,我衙內便在前面,我自陪你去和他說話。卻未敢請教足下姓名?」 史進瞪了眼道:「你坐定了,說出老爺姓名,你休撞下馬來,老爺叫九紋龍史進,這位是神行太保戴宗。老爺現今正由冀州殺了金兵回來,要到東京去向三司申報軍情。你也長有兩個耳朵,應當知道老爺是甚等人物。你告訴那內監的兒子,是老爺不許他胡亂殺人搶路,看他奈何得我?」 老管家喏喏連聲道:「原來是一位將軍,小人引去見衙內便是。」 那周圍看熱鬧的難民,見史進恁般責駡了,哄然的喝了一聲彩。那老管家只覷了百姓一眼,沒甚言語,自打馬向前,去追那前行車輛。 不半里路,一行五騎馬,已追到那前行車輛。老管家在後叫喊著,車輛馬匹都停了。他向前去耽擱了一會,引著一少年出來。那人頭戴紅錦風帽,身披絲羅披風,老遠將馬勒住,手裡將馬鞭指了史進道:「你這廝好大膽,敢攔阻我的行程。這是東京都外,你休當了你往年住的水泊子裡。」說話的便是童衙內了。史進將樸刀挺了一挺,喝道:「你這畜牲射死這多百姓,頭也不回便走,你倒說這是東京郊外。」 那衙內見史進挺起刀來,馬向後退了兩步,便有三五十騎馬挺槍彎弓的童府親兵,簇擁上來,擋了史進。其中一個頭戴豬嘴頭巾,穿了綠羅裘,肥頭胖腮,項下簇擁了一部黑短須,手上挺了一柄取股叉,橫了眼道:「你這廝敢驚動衙內?這些糊塗百姓,塞阻了大路,打死他幾個,算甚鳥?前些日子,我家大王護送聖駕南去,禁衛軍擋了橋樑,兀自射了百十人落水。我家衙內要避難,便射幾個逃難百姓不得?大家都要逃命,兀誰教他攔了去路。」 史進道:「你前來答話,是甚等人?」 他道:「我是童王府親兵王教頭。當年聖上若是讓童大王征你粱山時,怕不讓我王教師拿下你弟兄若干個。」 史進微笑道:「便是今日見面,卻也未遲。」說著挺起樸刀,便向這教頭馬前一搠。王教頭喝聲你好大膽,將叉挑開刀尖,乘勢便向史進咽喉上刺了來。史進把身子一側,刀縮回來了,向外一削。瞠的一聲,叉頭落地,王教頭手裡卻拿了半截叉杆。史進益發將刀逼進,橫對了王教頭肩磅待削下去。他卻有急智,知道這不是戰場,下馬無妨,兢鞍子上一滾,作了個新解數,馬腹藏身。路邊上又圍了一群看熱鬧人,哈哈大笑。史進卻不肯讓他走,也跳下馬來,一腳將他踢倒,把刀尖指了他道:「你動一動,我便先殺了你,給眾百姓報仇。」說著,把一支腳踏了他胸脯,又把刀尖指了童家親兵道:「老爺九紋龍史進便是,千軍萬馬裡我直進直出,諒這百十個酒囊飯袋的奴才,不夠我一頓廝殺。你教童貫過繼的兒子過來和我說話。」 那童衙內聽到梁山好漢攔路,先有五七分軟了。原想在皇城下,還可以把勢力壓他。於今見史進強硬得緊,王教頭和他不曾交手到兩個回合,便顛下馬來,益發在馬上抖戰。聽到史進指明了要他說話,將馬頭帶轉,舉了手上馬鞭子,便待打馬先逃。忽然身邊有人大喝道:「神行太保戴索在此,你那裡去?」 童衙內看時,一個人穿著行裝,腰上橫了佩刀,騎在馬上,手橫了一根棗木棍棒,攔住去路。便抄了披風拱手道:「戴將軍,有……有……有話慢慢地說。」 戴宗道:「國家到了這種地步,上皇蒙塵,眼見宗廟傾覆,都是你建班權奸弄成的。於今闖下大禍,又想到南方去快活。我弟兄奉了宋公明哥哥將令,帶領人馬來京,一來勤王,二來掃清君側。這大路兩旁,有我南路都總管軍馬三千人埋伏,你們動一動,半個也休想活得。」說著,在馬上將棒梢指了環圍了童府親兵。大家分明見戴宗在對過,不想這一會他便繞到了衙內面前。那踏在史進腳下的王教頭,是老大榜樣,兀誰政聲張?都如木雕泥塑一般,或騎馬,或站立,呆在周圍。戴宗向童衙內道:「你聽著,殺人償命,本是定理,無奈我不是有司衙門,辦你不得。現在段依了我三件事,我才放你過去。」 童衙內見左右全不敢動彈,戴宗又逼在面前,拿了根棍子指東劃西,因瞪了眼作聲不得,雙手捧了韁繩抖成一團。 那老管家立馬一旁、本不敢說些甚的,看了這情形,卻怕真個作出來,因插嘴道:「戴將軍,休要怎地?你自說,大凡能作到時,衙內他自依了。」 戴宗道:「你看,滿地死傷的人這多,就讓你們遠走高飛嗎?老百姓雖是奈何你童家不得,十年河東,十年河西,或者他們也有個報仇機會。現今你須向受傷的本人,慘死的戶主,各給一張字據,打上手印,承當是你做的,將來免得抵賴。這是第一件。」 那童衙內心裡自忖,老百姓便有我的字據,他也無處告我的狀,落得依了。便拱手連「說可以可以」。戴宗道:「你行囊帶的金銀很多,應當拿出一半來作死傷的撫恤費。我弟兄兩人,卻不要你分毫。這是第二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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