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張恨水 > 梁山伯與祝英台 | 上頁 下頁 |
| 四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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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心雖日夜跟著小姐,小姐肚裏藏下什麼主意,小姐向來不瞞著。可是這一回小姐藏下什麼主意,完全不知道。雖也問過幾回,小姐總是微笑。這次,再碰她一回吧?於是問道:「安人明日早上,一定是要來的。你定了什麼主意嗎?」 祝英台點著頭道:「到了真正為難的時候,反正我還有一個極妙的主意。至於定的什麼主意,你可以不必問。」 銀心聽了這話,依然碰了個小小釘子,只好放在肚裏。到了次日午飯以後,安人打聽小姐在樓上,於是一人走上樓來,見小姐變了,完全在看書,而且目不邪視。滕氏咳嗽兩聲,她才推書而起,叫了一聲媽。 滕氏在對面圓墩上坐下,四周看看,銀心也不在。便道:「這倒好談心,就是我們兩個。」 祝英台將桌子上書拿起,輕輕一拍,依然放下,看那樣子又將拿書念。 滕氏道:「我和你說話呀。這時候,你丟下書來,閒談一會兒,好不好呢?」 祝英台道:「母親的意思,我知道。還是把昨天的話,再說一遍,關於這樣的話,我早聽得膩了,還要談一談嗎?」 滕氏道:「我還沒開口,你就來個封箱大吉。但是我的話還是要講。」 祝英台一偏頭道:「那你就說吧。」 滕氏道:「人家馬家……」 祝英台道:「不用談,不用談,我說過,一聽就膩了。」 滕氏道:「哎!我兒一早就說不嫁,不嫁在家作什麼事?」 祝英台道:「侍候爹媽。」 滕氏將手一拍大腿道:「你爹媽死了呢?」 祝英台道:「那孩兒已經老了,閉門讀書守志。」 滕氏道:「那都是想入非非的話。我二老膝下無兒,俗言道,女婿有半子之勞,我兒嫁與馬家,將來生下兒子,尚可過繼祝家,這才是正理。」 祝英台道:「媽不必望下談,再談我就不聽了。」 說著,端起一本書來念。滕氏說什麼,他只當沒有聽見。滕氏說了半天,她半句回答都沒有。 滕氏只好站起身來,輕輕撲去灰塵道:「好吧,等你爹和你說。」 她回到前院,只是唉聲歎氣。祝公遠一問滕氏,也半天沒有了主意。於是叫人去勸了英台幾趟,也是一點依從的話沒有。這些人報告,歸根結底,她說,你要她嫁,她不嫁,他要她死,她願死。她這話也太露骨了。祝公遠養了這樣大一個好女兒,決不願好好逼她死。因之祝公遠轉了慢步兩天,忽然想到一點主意。就對滕氏道:「女兒不嫁的原因,無非為了梁山伯。現在去問她,要怎樣才可以對得住亡人梁山伯。她說的辦法,若是能從的話,我就從了,從了之後,她總可以出嫁了吧。」 滕氏一聽,人已經死了,還有什麼辦法。只是員外說了,也只好去一趟。去談了半天,滕氏歎了氣回來。 祝公遠見滕氏回房,當頭就問:「英台的答覆怎麼樣?」 滕氏搖頭道:「她說梁山伯已死,那有什麼辦法。爹媽若有疼惜女兒的真心,讓她閉門守節,侍候爹媽吧。」 祝公遠拍了桌沿道:「我不信,就憑她一個女孩,可以制服她爹媽。你不用管,到了那天用繩子捆,我也逼上迎接她的花車。」 滕氏見員外生氣生大了,也沒有作聲。祝公遠也索性不問,一切敞開來做。 到了次日正午,兩個媒人李有成田令謀同來了。祝公遠依然竭誠招待,不問後院的事。可是過了一會兒,自己卻走進前院來,對滕氏道:「馬家已擇定二十八日娶了。到了現在,不能不告訴英台一聲。還有一層,走旱路呢,還是走水路呢?若是走旱路,新人得在路上歇兩宿,新郎官前來迎娶,跟著花車走,路上略感著不便。若走水路呢,順了水道至多三天就到了。新娘在船上,一切像家裏一樣,新郎那就不必到我們家來了。水路離家二里路,有水碼頭,他們自到船上迎接。不過這是那邊的意思,新娘的意思怎麼樣,可讓我們問一聲,因為這個新娘非同等閒呢。媒人這樣說了,不能不請作娘的去問一聲。」 滕氏對這個請求,不能不感到麻煩,但是這一種麻煩,要逃也逃不了。便道:「好吧,我去問問看。若是她的答覆,同她往日一樣哩?」 祝公遠道:「你也告訴我,我當然有我的辦法。」 滕氏點頭,一個人就到會心樓來。祝英台雖在看書,滕氏也不理會。因道:「我又來吵鬧你了。但這也是好事一件。他們馬家現在已擇定日子,規定這個月二十八日娶你過門。」 祝英台對她看了一眼,依然看書。 滕氏是站在桌子角邊說話的,繼續的道:「他們對於路程,也有一種看法,不曉得看法是對的嗎?」於是將媒人告訴的話,說了一遍。 祝英台聽了這話,不覺心房又是一動。便推書而起道:「坐船走,經過胡橋鎮嗎?」 滕氏道:「這個我不知道。」 祝英台道:「你叫爹爹問一問。經不經過胡橋鎮,回頭告訴我一聲。」 滕氏一見,大為奇怪。不但沒有罵,還要去問一問媒人。便道:「若是經過胡橋鎮,就可以坐船前去嗎?」 祝英台道:「告訴爹媽,也沒有什麼。梁山伯的墳,就在胡橋鎮東北清道源九龍墟。」 滕氏想了一想,問道:「你是不是要看一看梁家墳?」 祝英台道:「當然是!」 滕氏想還問她一問,轉念一想,不要問吧! 剛有點轉機,不要又弄壞了。便道:「好的,我替你問一問。」於是走回前院,臉上並沒有難堪的樣子。 祝公遠還沒有走,見她並沒有愁容,很是奇怪,問道:「她答應了嗎?」 滕氏道:「很奇怪,雖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就是問坐船走,經不經過胡橋鎮。我說,胡橋鎮與你姓祝的有什麼干係,她才說,梁山伯的墳就在這裏。」 祝公遠摸鬍子道:「哦!原來如此。無論經過不經過,有告訴她的道理嗎?」 滕氏道:「你真是傻! 你只要把她騙上了船,還管梁家墳不梁家墳呢?」 祝公遠低頭想了一想道:「那末,你就告訴她正要由那裏經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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