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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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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那《揚子江日報》與《文林日報》兩位老記者,都還靜坐著沒有作聲。再看邢筆峰起身,給楊止波倒了一杯茶,他對兩位老記者道:「我看調停人的話,當然是望不打仗,可是內裏就和事實不儘然吧?」 周頌才把茶杯端著,喝著一口茶,向李繼軒道:「繼老,你打聽的消息怎麼樣,好像京漢路上不穩吧?」 李繼軒笑笑,便道:「不穩自然不穩,和平的消息,也還有人傳著。」 楊止波在旁邊看著,這兩位老記者說話不著邊際,那是他們職業的關係,各人得來的消息,不能輕易告訴人。不過這裏邊也有一點兒空當,好像這兩位老記者說,京漢路上似乎不穩。自己得的這一點消息,還是不錯,便道:「我們派一個記者,向各站去觀看一番,這不比我們空猜好些嗎?」 邢筆峰道:「我就派了一個人,向保定一帶前去,的確這路不好走。」 楊止波一想,邢筆峰派了有人到保定一帶去嗎?這好像沒有呵! 李繼軒看了楊止波一下,便道:「楊先生打聽得這消息怎麼樣呢?」 楊止波笑了一笑,便道:「我這消息,真是馬路消息。早上有一個人,從河南向北京來,他說,是最後一次車了,在涿州就斷了交通,聽說以後就不許火車過。」 邢筆峰道:「這話是真的?」 說時,起身向楊止波望了一望,楊止波道:「關於這項消息,我看也不會假。車站上一定有消息報告的。」 李繼軒起身,一面說道:「我去問問看。」 他這就向電話室走去。約莫十分鐘的工夫,他匆匆地轉來坐下,點頭道:「果然是斷了,我家裏已把這消息打電報給上海了。楊先生得的,不是馬路消息,還有什麼?我們願意聽聽。」 孫一得這時就不能說各方面不容易打仗的話了,就道:「哎喲!時局真容易變呵!真的,你這位客人既是自河南來,總還有一點兒消息吧?請楊先生談一談。」 楊止波這就想到孫玉秋告訴自己的話,能談不能談。心裏想了一下,有了一個譜子,笑道:「消息是有一點兒,但是我還斷定不能盡靠得住。就是涿州過來一小站,那裏已挖下戰壕,鐵路上已鋪上鐵絲網,涿州現在已成了一個大兵站。」 邢筆峰也看了楊止波,站起身來道:「風塵中人,看到的消息,那總是可貴的。楊先生你回去嗎?我這就要走。」 楊止波看到這個樣子,是要趕快回去打電報,便道:「好的,我也回去。」 兩個人向在座的告別。在座的人都說要回去,看看大局的變化。楊止波這就想,當新聞記者,真有一條消息來,大家都是要搶的。正這樣想著,後邊卻有人叫道。「止波兄,請站一下。」 楊止波回頭一看,卻是周頌才,當然站著等候。周頌才到了面前,就道:「止波兄,我打聽一件事,就是吳佩孚現在他在哪裏?」 楊止波因他找了來,又明問了吳佩孚的消息,當然扯謊是要不得的,便道:「據那今晨坐火車來的人說,這吳佩孚好像是昨晚專車北上,就住在涿州,至於到了涿州以後的情形,他一個行路的人當然不知道。」 周頌才當時就道謝一番,然後告別。 一會兒子工夫,楊止波隨了邢筆峰來到他家。邢筆峰請他坐下,說道:「剛才老兄你報告的消息,很好!我想,還沒有報告得徹底嗎?」 楊止波笑道:「自然還有。不過這些消息,是過路人的談話。要怎麼取用,那就全憑閣下選擇吧!」 於是他將孫玉秋向自己說的話,把不敢說的地方,自己也不說,其餘全告訴了邢筆峰。邢筆峰就在桌上攤開紙筆,向他點點頭道:「你這消息不錯。等我發完了電報,我們一道去吃晚飯。」 說畢,這就把電報趕緊發了,然後出去吃館子。次日,楊止波又到邢家去。邢筆峰道:「仗是要打的了,王豪仁兄,他應該有一點兒消息。」 楊止波脫了長衫和摘下了帽子,便坐下來道:「王豪仁兄,我不曉得來家沒有。他關於督理邊防軍訓練處,或者知道一點兒消息,可是他守了如瓶之戒,他總是說不知道。」 徐度德、殷憂世都在屋裏等候了拍電報,聽了此話,都哈哈一笑。邢筆峰手上夾著雪茄,向窗子外一指道:「來了來了,看你們的話,到底是靈與不靈呵!」 果然是王豪仁來了,他穿件小紡的長衫,原來是嫩黃色的,現在洗得變成白色了。那一頂盆式的草帽,就反過來變成焦黃的顏色。笑著進來,將草帽放在桌上,笑道:「現在要打仗呀,這北京被直奉軍四面包圍了。你們還笑啦。」 邢筆峰道:「請坐請坐。止波兄說,足下消息是有的,可是不肯說。」 王豪仁就坐在邢筆峰對面,笑道:「那是真有一點兒。可是今天這消息,明早全中國都知道了,那還秘密什麼呢?我特意告訴各位。這裏推段祺瑞為首領,實際是徐樹錚包辦一切。現在京漢路前線,在涿州一帶,是歸第一軍曲同豐帶領。京奉路在廊坊一帶,歸段芝貴。這裏段祺瑞發通電,起稿人還是徐樹錚。對於外交團方面,由梁鴻志告訴了各位公使,決計保護。這消息是我從訓練處得來的,當然不假。」 邢筆峰站起來,將雪茄在嘴邊拿下,笑道:「你這消息果然不假。我從外國人方面,得來的消息和你一樣。我這去打個電話,問問他們消息怎麼樣?各位不要走,就在我這裏便飯。」 說畢,邢筆峰就向裏面去打電話。 徐度德是他們親戚,在家裏喜歡講話。而且講話也不受什麼限制。他見邢筆峰一走,自己就把譯電的鉛筆一指,向眾人道:「你猜向哪裏打電話?」 殷憂世坐在桌子頭,就道:「這還不是外交方面,打聽消息。」 徐度德眼睛始終看著外邊,自己站起來,將鉛筆畫了個圈圈,笑著輕聲道:「這一下午,外邊問消息的人很多,他自己也只猜著會打仗,究竟是誰動手先罵對方一頓,實在不知道。所以他很望王先生來。王先生這一來報告,他很歡喜,就打電話告訴要消息的人。這至少有兩三個電話吧?《揚子江日報》辦事處,就是一個。」 楊止波道:「揚子江報館,說是請邢先生打電報,這事怎麼又不說了?」 徐度德道:「那是那邊看得錢太緊一點兒,我們名與利,全談不上,所以這事就懸擱起來了。但是這裏有好消息,照樣給周頌才通電話。」 王豪仁就皺了眉毛道:「這事何必去談。」 大家看這個樣子,這是邢筆峰私事,當然不談好些,大家就把邊防軍的情形問問王豪仁。大概有二十分鐘的工夫,邢筆峰笑嘻嘻地前來,笑向王豪仁道:「你的消息,和我的一樣。還不知道靳內閣怎樣敷衍?」 王豪仁道:「這回靳雲鵬卻是十分暗昧,所以這次通電,老靳卻置身事外。合肥也情願這樣。假如事是失敗了,這裏請做一個中人,少不了他的。」 邢筆峰道:「你這話,是你揣想來的,還是你得有實在的消息?」 王豪仁道:「我哪裏還敢揣想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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