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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大會無遮豔情鬧芍藥 春裝可念新飾配珍珠(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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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芳何嘗不曉得,裝著模糊的樣子,問道:「真的嗎?我是一點兒不知道。我看老七倒是笑容滿面地在那裡跳舞,不像生了氣。」 玉芬道:「他和誰在跳舞?」 佩芳道:「那個邱小姐。」 玉芬將手一撒,說道:「那還說什麼呢!今天他是一個主人,自己的好朋友來了,不但不睬,而且偏要和一個生朋友去跳舞,這不是成心搗亂嗎?叫人家面子上,怎樣擱得下來呀?」 玉芬不說猶可,這樣說了幾句,引起秀珠一團心事,鼻子連聳幾下,不覺就伏在小茶几上哭將起來。佩芳埋怨玉芬道:「全是你沒話找話,引起人家傷心。」 玉芬笑道:「人家十分地受了委屈了,好話也不讓我和她說兩句嗎?」 佩芳便走上前捉著秀珠的胳膊說道:「嘿!這大的丫頭,別小孩子似的了。」 扶起她的頭臉,就拿自己的手絹,給她去擦眼淚。秀珠把頭一偏,將手一推道:「不要鬧。」 佩芳笑道:「喲!這小姐兒倒和我撒嬌呢。得了,和我吃糖罷。」 秀珠聽了這話,把兩隻胳膊伏在桌上,額角枕著胳膊,不肯抬頭。玉芬道:「還哭呢,也看主人的面子呀。」 佩芳著:「瞎說,人家在笑,你說她哭。不信的話,我扶起來,給你看看。」 說著,就用手來扶秀珠的頭。秀珠低著頭,死也不肯抬起來。佩芳道:「你不抬起腦袋來,我胳肢你了。」 秀珠聽到一聲說胳肢,兩隻胳膊一夾,往旁邊一閃,格格地笑個不住,鼓著嘴道:「我們都欺侮我。」 玉芬道:「怎麼著?都欺侮你,我也欺侮了你嗎?我也來胳肢你。」 佩芳扯著她的手道:「別在這裡鬧了,走罷,大家就要入席了。」 秀珠身不由己的,和她出了房門。秀珠道:「你別拉,我去就是了。」 佩芳一放手,秀珠又走進房去。佩芳道:「咦!怎麼著,你還有氣嗎?」 秀珠將兩手一搓,又對臉上一拂。佩芳道:「哦!我倒是沒留意。」 便一路跟著秀珠到玉芬梳頭屋子裡來。先是代她在臉盆架上給她放開冷熱水管子,然後讓她先洗臉。回頭秀珠對著梳妝鏡子,敷上了一層粉,又找小梳子,梳了一梳頭發。都停妥了,站在兩面穿衣鏡中間,從頭到腳看了一看,再看鏡子裡複影的後身。佩芳道:「行了行了,走罷。」 於是挽著秀珠的手,一路又到大客廳裡來了。 這個時候,樓上奏著西樂,又在舉行第三次的跳舞。那些穿著中國衣服的太太小姐們,還不過豔麗而已,唯有幾個穿西裝的,上身僅僅一層薄紗護著,胸脯和背脊一大截白肉,露在外面。下身穿著稀薄的長統絲襪,也露著肉紅。只有中間一層,是荷葉皺的裙子遮住了。所有那些加入跳舞的男子,覺得中國的女子,穿著短衣,下面裙子太長,舞的時候,減少下半部的姿態。穿著長衣,舞蹈開步,比較便當些,但是腰肢現不出原形,失了曲線美。所以大家都主張和西裝的女子跳舞。一來是抱腰的手,可以撫摩著對方凝酥堆雪的肌膚,二來又可以靠近鑒賞肉體美。就是不能與西裝女子跳舞的,他的目光,也是不轉睛地射在人家身上。 惜珍既然穿的是西裝,人又漂亮,因之燕西和她合舞了一回,又合舞第二回。秀珠走上樓來看見他二人還在一處,依舊是生氣。這時正有兩個人,站在那裡等舞伴。他們都是鳳舉的同事。一個是黃必發,和了姨太太同來。他的姨太太,正在和別人合舞呢。一個夏綠遊,他卻是一個人。 黃必發迎著佩芳笑道:「密斯吳,能和我合舞嗎?」 佩芳道:「可以。」 黃必發和佩芳說話,不免對秀珠望了一眼。佩芳覺得不能讓人呆站在一邊,便和秀珠介紹給黃夏二人,然後就和黃必發去跳舞。夏綠遊便對秀珠微微一鞠躬,笑著問道:「密斯白肯和我跳舞嗎?」 秀珠的本意,原不願意和生人跳舞。但是今天肚子裡實在有氣,心想,你既然當我的面,和別人跳舞,我也就當你的面,和別人跳舞。於是一口答應下來道:「可以的。」 也就擁抱著,加入跳舞隊裡去了。燕西在一邊看見,心裡暗笑。想道:你以為這樣就對我報復了,可以讓我生氣。其實我才不管你的行動哩。 這次跳舞完了,大家就下樓入席。一雙一雙的男女,夾雜坐著。燕西恰好又是和邱惜珍坐在並肩,這樣大的席面,自然是各找著附近的人說話。所以燕西和惜珍,也是談得最密切。鳳舉夫婦,在座抬頭一看,見萬花叢中,珠光寶氣,圍成一團。列席的來賓不分男女,都是笑嘻嘻的,真是滿室生春。這對主人翁主人婆,也就十分高興。在場的人,多少都是沾著一些洋氣的,所以席上就有人站立起來,高高地舉著一玻璃杯子酒,說道:「我們喝這一杯酒,恭祝一對主人翁的健康。」 大家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就共幹了一杯。主人翁家裡,有的是酒,大家就拼命地喝。女客有個一兩杯,已經是面紅耳赤,大半就算了。男客不然,極不濟事的也喝三四杯葡萄酒。其餘喝香檳的,喝白蘭地的,喝威士忌的,各盡其興。 俗言說:「酒蓋三分羞。」 大家一喝完了,男女互相牽著所愛的人,在芍藥花下,談笑取樂。燕西挽著惜珍的手,先在芍藥花臺上的石板上,坐著談了一會。便道:「密斯邱,你要看電影雜誌,我那裡又寄來了許多,這幾期,更有精彩,很多電影明星的相片在上面。」 惜珍很歡喜地道:「好極了,我正要再和你借著看呢。」 燕西道:「那麼,請到我書房裡去坐坐。」 於是在前引導,和惜珍一路走到書房裡去。惜珍一歪身倒在沙發椅上,順手撿起一小本書,當著扇子,在胸前扇了幾扇。眼睛望燕西笑道:「酒喝多了,心裡發燥呢。」 燕西順便也在沙發椅上坐下,說道:「密斯邱,你的酒量不壞。今天這多人,不能好好地喝,我打算明天請密斯邱到德國飯店去喝兩杯,不知道肯賞光不肯賞光?」 惜珍笑道:「何必老遠地跑到德國飯店去?」 燕西道:「那裡的人,比較齊整些,不像北京飯店那樣亂。」 惜珍笑道:「不是那樣說,我以為到處可以喝酒,何必是大菜館呢?」 燕西道:「你看哪裡好呢?」 惜珍道:「你一定要請我喝酒,那是什麼意思?」 燕西道:「我想借個地方,痛痛快快地談一談。」 惜珍道:「談話就非喝酒不可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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