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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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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如說了一陣,自覺要吃飯了,就告別回家。在家中就住上半個多月,這裏作賦,出外看朋友,日日照常,可是也沒有出路。這一日出門,天氣陰沉,刮了大風。相如翻了一翻箱子,翻得了一件鷫鸘裘。把這衣服一包,就拿著上楊昌酒店走去。楊昌看見他來了,向前問道:「這包袱裏面,包些什麼呢?」 相如慢慢地打開包袱來,笑道:「這是鷫鸘裘。冬天加在身上,那是極暖的。在成都,我不能穿,因為暖了。所以拿到貴酒店來,想押,或者就算出賣吧。若是講成了,我就背了一罐酒回去,掌櫃的,你能要嗎?」 楊昌摸一摸頭,就失聲道:「哎呀,你司馬先生何至於賣衣服買酒喝呢?」 相如道:「實在的,我要賣掉鷫鸘裘來換酒喝的。我何以這樣的窮,往後再談。」 楊昌只管把兩手搓道:「司馬先生,若是你要出賣的話,我就出個十兩銀子吧?」 相如抓著皮領,將鷫鸘裘一抖,笑道:「這是我到梁國,朋友送我的。若是加寒,那十分是暖,在我們已經看得出來吧?至於這衣服在成都要值多少錢,我真不知道。」 楊昌道:「這裘在成都要值多少錢,可是我也不知道喲!」 相如道:「只要換得來酒,那就行了,我賣了。」 楊昌把裘一牽,這裘真好,毛一絲不亂,就對相如道:「你先生真個痛快。鷫鸘裘放在這裏,暫交十兩銀子去用,明日有人要這裘,出個十五兩或者二十兩,我可照補給先生。」 相如道:「好,就照這樣說。」 楊昌把裘拿過,笑道:「司馬先生真痛快,我就把這皮袍子拿過來了。這酒一小罐,還要什麼下酒的麼?」 相如將鼻子聞了一聞,笑道:「好香啊,鍋裏煨上了什麼?」 楊昌道:「是雞,先生聞了好香,還要嗎?」 相如道:「自然要,還有什麼呢?」 楊昌道:「還有肉,也有雞子兒,先生也要嗎?」 相如道:「酒店裏的東西,樣樣都好,每樣給我拿一點兒。」 楊昌笑道:「好的,我樣樣替你配上一點兒。」 相如見楊昌挽起袖子,拿了許多幹荷葉,鋪在切肉的桌上,把肉啊和煨熟了的雞啊,各樣切上一堆,將荷葉包上,這裏捆上一大包。相如坐在一邊看著。楊昌捆紮完了,笑道:「先生這樣子,要背上一小罐酒,又提著這菜一大包,這也不像個樣子吧?我叫我店裏小夥計,替先生送了去。」 相如道:「那更好了,多謝多謝!」 楊昌起身到裏面去,拿出八兩多銀子,交於了相如,叫一個小夥計把酒罐扛著,把一包熟菜也提著。相如看到,又向楊昌道謝,然後出門。相如引著小夥計,自己想著,這皮裘果然很好,今日天陰,寒氣逼人,我意下想喝酒,可是沒錢。等到向酒店一問,居然有酒有菜,皮裘拿來一換,都有了。想著,就樂起來。小夥計將酒送到堂屋,放下了告退。 相如喊道:「如願快來,我這裏有菜有酒,搬了進去。」 如願聽說,就出來搬酒菜。相如滿臉笑容。一面走進臥室,一面笑道:「今日不是陰天嗎?我出門去,謀得了一罐酒,還有許多菜,我們痛飲一番。」 文君在床上坐著,笑道:「怪不得滿臉都是笑意,你哪裏有錢哩?」 相如道:「我有一件鷫鸘裘啊!拿出去賣,賣得了很多銀子,要把銀子買酒,我們很可以喝上幾頓。」 文君笑道:「你是拿鷫鸘裘換來的酒,可是鷫鸘裘就只一件,我們把這銀子用完了,這以後的事如何呢?」 相如將頭皮摸了幾摸,笑道:「這一層,我還沒有想到。」 文君慢慢起身,笑道:「喝酒我們就喝吧,可是喝了酒以後怎樣辦,應當想一想。」 相如將兩手一揚道:「我簡直沒有想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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