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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點鐵成金泥雲三月別 開門揖盜牛馬一生休(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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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各軍警機關,都得了信,頃刻之間,把林芝芳這一所住宅,前前後後,圍個水泄不通。戒嚴司令陸光離來得最早,一乘汽車,飛也似的到了林宅門口,只見許多軍警和便衣偵探,密密層層,擠了一胡同。因為這強盜一個人明火綁票,也不知道怎樣的一個丈二金剛,八臂哪叱,且不進去。這隔壁有一家公寓,且在這裡借了一個屋子坐下,叫偵探來問情形,偵探道:「現在沒法子近身,聽說他帶有自來得,盒子炮,電刀,手榴彈,手提機關槍……」 陸光離喝道:「少胡說,一個強盜,帶了許多的武器已經奇怪了,怎麼還能帶上手提機關槍。」 偵探嘴裡說溜了,幾乎把強盜帶了大炮的話都說出來了。陸光離一喝,他倒站住了發愣。陸光離道:「你去換一個人來,你簡直不行。」 偵探答應下去,換一個武裝掛刀的憲兵進來,進來之後,腳跟比著腳跟,皮鞋「啪」地打了一下響,挺著身軀,舉手行了一個軍禮。陸光離看他這一副尚武的精神,逆料他就不錯。他一定能到林宅裡面去調查一番。他行軍禮已畢,手扶了肩下掛的盒子炮皮袋,撫摸了一下,正著臉色,向陸光離,以表示他注意。陸光離見他這樣,心裡更歡喜,便問林宅那強盜怎樣了,憲兵聽到強盜二字,臉色先就向下一沉,說道:「林宅院子裡,沒法兒進去,那強盜藏在黑屋子裡,身上帶了好幾支手槍,他瞧得見人,人瞧不見他,一上前就會吃他一槍。聽說他那傢伙有點傍門左道,他能隔了牆就打人,……」 陸光離聽了這話,嚇得那顆心由內向外一跳,幾乎要由嗓子眼裡跳將出來。身不由主的,好像兩隻腳也跳了一跳。心想隔壁就是林芝芳家,那強盜,若是有隔牆打人的本事,自己是帶人馬捉他的頭兒,先得遭他的毒手。連忙問道:「怎怎怎麼說,他有隔牆打人的本事嗎?」 說著起身就要向外走,那憲兵搬鵝卵石打腳,自己也是越說越怕,看見司令都有向外走的意思,他更機靈,起身就先跑。 陸光離究竟是個司令,他不能輕舉妄動,並沒跑。而且他也想明白了,林芝芳家,住在西隔壁,那強盜縱有隔牆打人的本領,這是東屋,比較出去還穩當一點,何必跑到院子裡去送死呢。便向那憲兵喝了一聲道:「你更是胡說,他一個毛賊,哪有這種神仙一般的本領。你這東西,大概就沒有打聽明白。你在哪裡聽來的這些話?」 憲兵慢慢地走進來。說是誰也不敢到林芝芳家裡去。自己是在林宅大門口打聽來的。陸光離將手一揮道:「去吧,你更是飯桶。」 那憲兵一番尚武精神,立刻冰消瓦解,偷偷溜溜地走出去了。陸光離一想,機靈的便衣偵探,勇武的憲兵,都鬧得這樣神不附體,何況其他?這樣子就派軍警一陣風似的進去拿強盜,又會把那綁著的李久湖打死,若是派人分別去捉,無論他有無邪術,他在暗處打明處,這裡的人豈不是去一個,死一個,去兩個,死一雙?慢著,這得想個兩全之法才好。於是背了手,只在屋子裡踱來踱去。 不多一會,又來了四五位軍警機關的領袖。這來的人,有督察長萬有能,保安局長諸葛明,本區的區長張虎威,稽查處長常得勝。陸光離看到這些人來了,就在這屋子裡開了一個緊急剿匪會議。陸光離道:「據許多人報告,那強盜帶了許多武器,我看都近他不得,怎麼樣辦?」 一語未了,有衛兵進來報告,說是有位李四爺的兄弟李五爺,一定要進來見司令。大家都知強盜綁的是他哥哥,他現在要來見司令,一定有要緊的事,就讓他進來。 那李五爺走進來,將帽子取在手上,兩手捧著,見了人就作揖。作完了揖,然後哭喪著臉,對陸光離道:「司令,這一件事總得求求您,千萬別讓軍警開槍打人,這一開槍,家兄就沒有了命。反正強盜是一個人,他圍在這屋子裡,插翅也飛不出去。」 陸光離道:「這個不用你說,你令兄和我們都是朋友,總不能拿著他的性命做玩意兒。現在我們在這裡守著強盜到天亮,總也要想法把他拿住,這個你儘管放心。我們正在開會呢,開完了會,我們就有辦法。」 李五爺聽他說這話,知道他們在開會,這裡就不能容納閒人,因就告辭退去。 陸光離用手揪著鬍子,口裡連吸了幾口氣,說道:「這事更有些棘手了。你看,強盜是要拿的,綁的票是不許傷的,這是怎樣下手?」 諸葛明揪著鬍子道:「這就叫投鼠忌器了。可是也不見得完全沒有辦法,只要有人跑到門邊,虛做要攻進去之勢。那強盜看見,一定要丟了人來堵住門。那時,另外派幾個人由窗戶裡跳進去,先把人搶了出來,然後圍攻小客廳,他哪裡還跑得了?」 張虎威欠了一欠身子,笑道:「局長此計甚好,一定可以把那人捉到。這要派一個膽大心細的人去攻門才好,派哪個去呢?」 諸葛明道:「你們區裡,來了多少警察,可以挑兩個幹警前去。」 張虎威道:「這可困難。警察的槍枝,固然就是一根鏽鐵。而且根本上,警察就沒有下過什麼操。現在叫他們抵禦這種悍匪,可是不行。」 陸光離道:「法子倒是一個好法子,就是攻門這一種人才,不容易尋得。若是有人攻門,我挑幾個人去搶肉票,倒也不甚難。」 張虎威道:「要不,還有一個法子。就是把院子外的電燈全擰滅了,派兩個人由黑暗裡爬到門邊去。到了那個時候,見機而做,也要一下子,就把強盜拿到。」 陸光離想了一想,這法子雖不高明,究竟也不壞事,就道:「既然如此,就請張區長去試辦一下。」 張虎威說了此話,又奉了戒嚴司令的命令,不得不走。當時慢慢地走到林宅大門外,看到那些軍警手上挺著槍,這裡躲一個,那裡躲一雙,一點也沒有倦容,他心想,這不是活見鬼,這預備抓誰呢?預備抓我嗎?當時溜到林宅門口,就找了兩位警長,把自己定的計告訴他們。巡長臉沉著道:「這可難呢,那院子裡的電燈,電門都在走廊下。誰敢去擰?」 張虎威道:「你們全是一班無用的東西,到院子裡去擰電燈都不敢,還拿個什麼強盜?」 警長站在一邊,都只哼哼了兩聲,不敢多說。張虎威道:「電燈在哪裡,我去擰去,那怕什麼?難道這院子裡還不許人往來嗎?若是真不許人往來,誰給他說票去?」 一面說著,一面向裡走。走到第二重院子,只見牆犄角邊門後頭,都躲了手捧著槍桿的人。有兩個人看見張虎威,認得他是區長,接連將手向後揮了兩揮。那意思是叫他不要上前。只瞪了眼睛望著,卻並不作聲。張虎威一見,也不由得嗓子啞起來,有話說不出。便低聲問道:「怎麼回事,有什麼動靜嗎?」 一個武裝偵緝隊道:「那雜種毛了火了,說是再不拿錢出來,他就要扔炸彈。您站的那個地方,他正好是一扔就著,他就在您斜對面那個房子裡。」 一言未了,李久湖在黑屋子裡叫道:「那走廊下站的是誰,幹什麼在那裡站著,這裡要開槍了。」 張虎威聽到叫了一聲「我的媽啊」,連忙向後一退。一來是勢子太猛,二來是腳底下恰好有一塊磚頭絆了腳,一個不留神人向後一倒,「撲咚」一聲。這裡幾個軍警,以為他中了彈,拖了就向外跑。張虎威已經是跌得頭暈眼花,經這些人一拖,簡直是人事不知,就直挺挺地躺在地下。 早就有人把話告訴了那邊候信的陸光離,他不由得嚷起來道:「這還了得,整個兒的區長,都讓他打死,這威風更大了。趕快找醫生,瞧瞧張區長還有救沒救。」 說時,常得勝萬有能先向林宅來看張虎威的傷,他慢慢醒過來,心裡已經有些明白,原來自己不過摔了一跤。這些人當自己中了槍,真是笑話。可是自己沒有中槍,讓強盜一喝就倒了,讓人知道,那更可笑了。不如趁機會撒個謊,就說那強盜,真有邪術,讓他念咒念倒的。心裡這樣一想,於是故意發了半天暈,慢慢地哼才醒過來。圍著他的人,早是渾身尋找了一個遍,看他身上是哪裡中了槍子。哪知道渾身上下,一個針孔也沒有,真不知道張區長的傷,是如何受上了的。現在見他已醒過來,就趕忙問他怎麼樣了。張虎威有氣無力,半晌吐一個字道:「哎!這強盜厲害得很啦。我也不知道,怎麼樣了,只聽見,他念一聲,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就有一樣東西,在我腦袋上揍了一下,我就躺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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