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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稿(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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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捏著滿泛了琥珀的流光的酒盞在手裡的時候,他把手撐在膝蓋上,微笑看著她。」 「虞姬,我們完了。看情形,我們是註定了要做被包圍的困獸了,可是我們不要做被獵的,我們要做獵人。明天——啊,不,今天——今天是我們最後一次的行獵了。我要衝出一條血路,從漢軍的軍盔上面踏過去! 哼,那劉邦,他以為我已經被他關在籠子裡了嗎?我至少還有一次暢快的圍獵的機會,也許我的獵槍會刺穿他的心,像我刺穿一隻貴重的紫貉一般。虞姬,披上你的波斯軟甲,你得跟隨我,直到最後一分鐘。我們都要死在馬背上。」 虞姬不肯跟他去,怕分了他的心。他說:「噢,那你就留在後方,讓漢軍的士兵發現你,把你獻給劉邦吧!」 「虞姬微笑。她很迅速地把小刀捆出了鞘,只一刺,就深深地刺進了她的胸膛。」 「項羽沖過去托住她的腰,她的手還緊抓著那鑲金的刀柄。項羽俯下他的含淚的火一般光明的大眼睛緊緊瞅著她。她張開她的眼,然後,仿佛受不住這樣強烈的陽光似的,她又合上了它們。項羽把耳朵湊到她的顫動的唇邊,他聽見她在說一句他所不懂的話:『我比較歡喜這樣的收梢。』」 「等她的身體漸漸冷了之後,項王把她胸脯上的刀拔了出來,在他的軍衣上揩抹掉血漬。然後,咬著牙,用一種沙嘎的野豬的吼聲似的聲音,他喊叫:『軍曹,軍曹,吹起畫角來!吩咐備馬,我們要衝下山去!』」 末一幕太像好萊塢電影的作風了。 後來我到香港去讀書,歇了三年光景沒有用中文寫東西。為了練習英文,連信也用英文寫。我想這是很有益的約束。現在我又寫了,無限制地寫著。實在是應當停一停了,停個三年五載,再提起筆來的時候,也許得有寸進,也未可知。 (收入《流言》,1944年12月中國科學公司初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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